她难掩激动地看向女人,“老师,成功了,实验通过了。”
“我们成功了……”眼白满是红血丝的学生喃喃自语道,然后猛地被同伴一把拽进怀里紧紧抱住,力度大到差点把她的早饭吐出来。
“……我快吐了。”她艰难地扒拉着同伴那两条仿佛是钢筋焊条的胳膊,然而同伴还沉浸在实验成功的狂喜中,大呼小叫着:“啊啊我终于可以睡个懒觉了!”
为首的被称作老师的女人在学生们隐含兴奋喜悦的目光里稳稳端起培养皿,将外观完全膨胀起来的实验体转移到崭新的培养皿中。
里面新注入的生长液可以为实验体提供充足的养分,帮助它成长得更快。
一旁的无菌操作台上,堆积了数十个没有抵御过蓼气而被侵蚀的实验体,和欢欣雀跃沉在生长液里的实验体不同,它们的细胞被蓼气中的毒素侵扰,体内的一套分殖系统被破坏,变成干瘪的灰色。
女人约莫四十岁上下,因为长时间泡在实验室的高强度工作,她眼底有浅淡的青紫色,眼底也裂出鲜红血丝。
但在实验宣布成功的这一刻,面上的疲倦一扫而空,那些在心底酝酿了无数次的鼓舞人心的话语,都化作一句朴实无华的“辛苦大家了”。
“哪有,我们也没很辛苦。”
“就是就是,魏老师别这么说,您才是最劳累的那个。”学生们七嘴八舌地抢着道。
魏教授的不辞辛劳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不被基地看好,没人相信他们最终能研制出可以抵抗清洁蓼气的实验体。再加上数十年来实验的一次次失败,基地高层审批下来的经费越来越少,如果不是魏教授始终没有放弃,自掏腰包当作经费,这个项目早就被搁置下来了。
这十余年,教授身边的学生换了又换,只有助手从一开始就坚定地跟随她,调试数万次数据,重复一些枯燥的劳动和实验,水磨豆腐一般。
“我会把项目进程往上面汇报,今晚,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魏教授边走边按压着酸痛的肩颈,腾出空闲的手拨通了委员长的通讯号,她极有耐心地等待着滴滴声持续了十几秒,那边终于接通了。
“又有什么事?”对方的语气极不耐烦,可以预料她的话似的,在她开口前用一种不怎么尊重的语调说:“经费只能批那么多,再高没有了,基地维持这么多人的正常生活也不是闹着玩的……”
魏教授丝毫没有因为他轻慢的态度生气,平心静气地说:“实验成功了。”
委员长像是没注意到她的话,好半天才揣摩过来她口中的实验成功是个什么意思,“什么?”
“可以抵抗蓼气侵蚀的实验体存活下来了,体积为1平方米的封闭器皿中,实验体在一分十一秒内可以将蓼气的浓度降至安全线。”
委员长沉默了几秒,仿佛没从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中反应过来,被一连串的复杂数据砸得头晕眼花,“别扯没用的,你的意思是研制成功了?它真能抵抗蓼气?”
“嗯。”魏教授罕见地笑了笑,“麻烦您通知一下基地财务部,实验室的工资很长时间没下发了,我的学生的工资……”
“知道了知道了。”委员长打断她,通讯挂断后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好像脚踩不到实地,好半天才从自己的工位一跃而起。项目成功,他作为魏教授的直系上司按理说应该是高兴的,毕竟到时候高层清算时好处不会少了他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是一年前,可能高层还盼望着可以研发出克制蓼气的武器,至于现在么,还真不一定。
他背起手原地打转了片刻,调转身体猛地往门口走去,没有选择用最便捷的通讯器联络军长,而是打算去亲自告诉他。
助手端着茶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不由问道:“您的茶……”
“先放桌子上。”委员长摆摆手,臃肿肥胖的身躯在这时候却变得格外灵活,有什么急事一般冲出办公室。
另一边的实验室,魏教授打开终端监控器,从前遍布人类基地不留一处暗处的监控器,到现在被蓼气破坏到只剩下几十台,可观测的地点角度十分有限。
等待几秒后,原本漆黑的屏幕诚实地投射出监控器中的景象,出现了十几个缩略图像。
她点了下视角最宽阔的一处,监控器正对着人类基地入口的瞭望塔,地面浮着一层淡蓝色的幽光,连带着半边瞭望塔也染上颜色。
乍一眼望去像是监控器屏幕出现了故障,实际上仔细观察,会发现那些所谓的幽光是密密匝匝的“丝线”布满了一层又一层,像极了茧蛹。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照射的作用,看了一会就觉得眼睛发酸,仿佛那些东西在涌动。魏教授对此心知肚明,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感觉,是因为密匝潮涌的“丝线”就是在不停地蠕动,所以第一眼看去会误以为是光的折射。
十几年前,在她还是一个初入实验室的学生的那一年,人类基地毫无预兆地被不知名生物入侵了。
这种生物从外观上看类似于显微镜下的真菌菌丝,但很明显它不是,异常恐怖的繁殖速度和感染能力使它不费吹灰之力地占据了人类基地外围。
除了火焰,它似乎不惧怕任何武器,遇到生物体便能轻而易举地占据身体,大型绞肉器一般破坏人体的五脏六腑,以肉身为寄生体,甚至还会腐蚀土壤。
实验室的教授认为它对人类的侵蚀和影响无处不在,简直和潜伏着的死神幽灵没什么区别,所以才给它起名为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