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微被他逗笑,揉揉他的短发,“我是姐姐。”他一本正经,“姐姐怎么了,姐姐也是小姑娘。”陆星寒上学以后,每天不管同学笑不笑话,沿路回家绕着小道去捡垃圾桶里的塑料瓶卖,一星期攒几块钱,给知微买楼下小卖铺最好的雪糕吃,还抽着空帮小区门口的果蔬店跑腿,送一趟给五毛,他勤快又灵活,从来不多嘴,赚的还不少,一个月下来,都能给知微在夜市上买条白裙子了。可惜他也不太懂,均码号的裙子有点大,看见知微腰上松出来的那一块,他内疚得蹲进墙角,直掉眼泪。林知微又笑又心疼,“哭什么。”“我给你买的礼物,”他手臂蒙着眼睛,抽抽搭搭说,“不好看。”林知微手特别巧,把他拉到身边,拿剪刀给裙子刷刷裁掉几块,改完再一试,正正好好。陆星寒看直了眼睛。林知微把裁下来的布料编成简单花样,缝在他小短裤的侧兜上,他高兴得搂着短裤一晚上睡不着。她想,别人都不重要了,被人嫌恶也没关系了,她有崽崽就好。爸爸日渐颓靡,工厂效益一天不如一天,奶奶也心力交瘁,只要他们在家,不是争吵就是单方面的发泄,林知微总要躲出去,捂住陆星寒的耳朵。两年后妈妈回来了一趟,来通知他们,她要随初恋情人出国了,以后再也不回来,报复似的把老太太气得面无人色,走之前,她跟林知微说:“别想着见我了,你这么懂事,这么独立,以后也肯定能好好长大,是吧?”林知微点头,“是。”她眉眼温柔了一点,第一次露出母亲该有的温柔,“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买给你当纪念。”林知微低下头,“马上期末考试了,如果我考得好,给我买个八音盒好吗?”听说班里的小姑娘,妈妈都给买了八音盒。她考全班第一那天,妈妈如约出现在校门口,把蒙着灰尘的八音盒递给她,匆匆说:“店里最后一个,你自己擦擦凑合玩,我走了。”说完上了车,绝尘而去。林知微用手心把灰尘抹干净,抱在怀里跑回家想藏起来,被奶奶一眼看见,冲上来抢下,“谁给你的?!是不是你那个妈?!狐狸精——就是狐狸精!让你拿东西回来引诱我儿子记着她是不是?!”她怒骂着举起手臂,把八音盒“啪”地往地上一摔,四分五裂,里面跳舞的塑料小人断成两截,磕磕碰碰掉在林知微脚边。这个八音盒,连同妈妈最后的印象、少女仅存的小小期待欣喜,一起变成碎片,收进不见光的袋子,压进箱底。林知微少有地哭出来,抹着眼泪想,她不要做谁的女儿,谁的孙女,她只做崽崽的姐姐就好了。爸爸的抑郁情况越发严重,被医生建议停工休养,奶奶吓得要疯了,比爸爸更加神经质,铁了心要带他会乡下生活散心。家里只剩下林知微一个,她从没活得这么自由过,按时上学放学,做饭跟陆星寒吃,教他功课辅导作业,晚上各自回家关门睡觉,直到那个周末下午,她跟着陆星寒去拿作业本,进了他家的门,看到门口放着两双陌生鞋子,卧室里传来男女的调笑声。陆星寒那位长得美艳的妈妈衣衫凌乱走出来,倚在房门边,风情万种,“小丫头,领他走吧,阿姨把他送你了,我跟我男朋友在家,有他不太方便。”林知微心脏剧震,拽起陆星寒夺门而出,郑重其事跟他说:“那个家不要随便回去!你以后过来跟我住!”陆星寒看着她,眸子黑漆漆的,坚定点头。林知微记起邻里间的闲言碎语,也亲眼见识到了美艳女人换男友堪比换衣服的速度,说什么也不肯让陆星寒再回去。女人开始频繁带人回来,偶尔在走廊遇见她,叼着烟呵笑,递给她钱,“小丫头,不能让你白养他。”好像身边所有人都是乌烟瘴气。林知微把陆星寒护在怀里,用纤纤瘦瘦的小身板,撑起只有她们姐弟两个的安稳小家。高二升高三那年暑假,爸爸从乡下回来了,黑黑瘦瘦,气质阴郁,几乎换了个人,奶奶气急败坏在身后追着,依旧喋喋不休,“你王叔家的二丫怎么了?一看就是个听话的!肯定老老实实知道孝敬老人!”“还有村支书家的小闺女,话都不敢大声说,那娶回家还不是随便揉搓?”“哪个也不满意,你是不是要气死妈?你到底要找个啥样的?”啥样的,没几天,整个小区全知道了。他为了跟老太太对着干,干脆搭上了人尽皆知的不正经女人,邻居家陆星寒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