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叫她生出了格外多的亲密,眼泪吧嗒吧嗒掉落,一手抹着眼泪一边还好奇:“怎的你最后没在水里挣扎?我听说溺水之人慌乱之际会大力拉扯救她的人,怎的你却没有?不过为何我能用绳索拉起来,你却要被人捞起来?”却没发觉她和濮九鸾的脸齐刷刷有了些不自在。徐林见状不对,一把将桃娘拉走:“去讲讲那人的长相,好叫我们画像捉捕。”房塌了那两人出去后船舱里顿时安静下来,慈姑垂首,她适才听了桃娘的话两颊便飞起了红。想必她漂浮在水面上时那一声“噗通”的声音就是濮九鸾下水时发出。为什么要下水呢?当时她已经漂浮到了船只跟前,又有人从船上扔下了绳索。她只要扔开木板拽住绳索便可被船上的人救走。除非……除非他挂念她的安危一刻都等不及……慈姑只要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脸颊发烫坐立难安。“给你。”慈姑被这声音猛的一惊,抬起头见是濮九鸾与她说话,他手里拿着一件长袍递过来:“这船临时征用,没有备着衣裳,你落了水,先披上这件衣裳御寒。”慈姑道了声谢,便将那外袍披在身上,这才意识到自己全身湿漉漉,河水正从身上滴滴答答落下来,身上的袄裙也被打湿湿哒哒裹在身上,好在适才已经天黑,又有濮九鸾相护,应当是无人瞧见。她红了脸,将外袍穿在身上。这时才觉得冷,“阿嚏”打了个喷嚏。濮九鸾慌得站起来,一叠声问:“可是着凉了?”又喊大夫,忽得想起大夫不在这船上。自嘲一笑,自己而今倒乱了阵脚,莫非这就是人常说的“关心则乱”么?这么一想,他心里也七上八下了起来。他晚膳时从岚娘那里知道慈姑下落不明时便不安起来,立即带人往路上追寻踪迹。很快便查探到被打晕扔在路上的车夫,而后他根据车辙印不过须臾便判定出在对方带着马车去了西边。为求稳妥兵分两路,一波人陆路,一波人水路而行,他一路追踪心急如焚,恰在此时瞧见一个女子漂浮在水上。那女子穿着粉衣,濮九鸾立即想到岚娘所说慈姑与一个穿粉衣的客人同行的消息,他们救上来后那女子后那女子直指着后头:“救人救人!”他往船头便看见慈姑熟悉的身影。她小小身影趴在一块长条木板上,那木板带着她在水里浮沉,随时能够倾覆。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绳索。二话不说直接跃入水中,当时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救她要紧。如今回想来,其实自己所做着实有些唐突了,可若是再来一次,自己一定还会冲下去。如此想来,似乎已经有些不对。濮九鸾后知后觉地想到:似乎,他待慈姑,有些异乎寻常过于亲近。这想法如在三月干旱的草原上撒了一把火种,立即“腾”一下烧了起来,转眼就熊熊烈火不可收拾。他从来没有待谁有这种想法。濮九鸾仔细思忖一下:换做何人,他也会如此关心则乱毫无章法毫无理智只想红着眼救了这人再说。他想了一圈。在世的人里,居然只想到慈姑。其余的人,譬如官家,譬如亲近的下属,他固然也着急,却仍旧会冷静思索对策,将对方营救出来,而不是慌得如同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急冲冲就想下水。草场上经年无雨,每一株草都已经干裂焦枯毫无水分,此刻火星燎原,熊熊大火铺天盖地而来,漫天火光,烧得一向镇定的濮九鸾坐立难安。密闭的空间,两个人都不自在起来。男子的外袍披在身上,还沾染了他隐隐约约的味道,直将慈姑包裹得密密实实。“我瞧瞧前头是不是快到家了?”慈姑敏锐地觉察到气氛有些凝滞,便裹紧了外袍起身往外头而去。夕阳渐落,满汴京城里的灯火渐次升了起来,小娘子们蒲扇轻摇嬉笑闲话,孩童们打闹追逐流萤,大街上马灯相继被打更人一盏盏点亮,酒楼歌台里莲灯点亮,将个汴京城映衬得人间天上一般。慈姑瞧着前头的码头:“前头那里拐个弯便是我家。可劳烦船家停上一停?”徐林扫了眼,侯爷从她身后跟着出了船舱,听见她说这话后似乎眼神有一丝失落,只不过夜里灯光不好也瞧不大清侯爷的神色,他心一横:“不可!”搏一搏,富贵险中求。果然侯爷脸色缓和下来。徐林心里一喜,于是继续胡说八道下去:“如今流寇在外游荡,一次不得手下次定然会继续下手,说不定要将两位娘子赶尽杀绝,不如保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