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祚仁眼前一黑,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他哪里想到这家店这般受欢迎?即便烈日炎炎,仍不减客似云来?慈姑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她脚下生风一般应付着满楼的生意,别的店过了夕食只怕就渐渐冷清下来,偏偏这家店到了夜里生意更好。想来也是,夏日炎炎,晚上吹着凉风,摇着蒲扇,这时候能自己动手炙肉,该是何等舒畅。何况今日白天里许多客人去吃了之后回家当作趣事讲,惹得家人、邻人都过来凑热闹,店中生意红红火火。这忙碌的当口,偏还来个不速之客:“康娘子,这里。”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线。慈姑一见,托盘差点到地上去,来人正是濮九鸾。他此刻脱了官服,一身青色便服坐在窗前,声音略有些清冷:“你白天没来官衙。”是陈述,却听着有些控诉。“可是出了什么纰漏?不应当啊……”慈姑一愣,今天她新店开张,便叫徒弟们在大理寺堂厨做饭,反正如今烤羊肉串慈姑再将肉串端上来时,濮九鸾见她又要走,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而后忽道:“我不会烤。”“无妨,店里有厨子专为不愿烤肉的客人代劳。”慈姑便将肉串又要端走。谁知濮九鸾道:“你能帮我烤么?”他目光定定瞧着慈姑,黑色的眼眸里满是认真,叫人想到秋天深夜里的星空,澄澈,深沉。慈姑脸上无端发热,便只得将盘子放下,自己坐到旁边帮他烤肉。木炭在炉里哔哔啵啵的响动,似乎形成一道屏障,将外头星夜里街巷里飘来悠扬的筝琴声、店铺里客人喧喧闹闹的声音、汴京入夜游人如织车马暄暄的声音,都屏蔽在外头。屏障内只有他们二人,屏障内的小娘子正专心致志翻转着鹌鹑串,翅尖一滴油脂汇集起来,低落到炭火上,“刺啦”一下飘起更大的火花。濮九鸾心里无端心安,他也拿出旁边的一串羊肉串,放在炉火上慢慢翻转起来。这不是也烤得有模有样么?慈姑白了濮九鸾一眼,濮九鸾装没看见,笑得又放肆又张扬。店内一脚勺儿要喊慈姑:“师父!这里有人结账!”却被岚娘一把捂住了嘴:“没看你师父正忙着?我来结。”火上的烤串渐熟,慈姑将烤好的羊肉串放在盘里,没好气道:“吃吧。”濮九鸾笑得嘴角上翘,颇有些洋洋得意:“谢过康娘子。”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小袋布包递给慈姑:“从南洋托人带来的香料砂仁,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权当谢你适才劳顿。”慈姑本不想接,不过听他说是调料便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