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祚仁一脑门汗,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狼狈,他早就算定要为难汪家,却没想到自己手下做事不顺,先将自己害了进去。他眼珠子一转:“此事我着实不知,说不定是我家管事与洪家兄弟相勾结……”他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当下声音也越来越大,“就是他们勾结!利用我的信任在外捣鬼!”慈姑居高临下瞧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不屑:“洪家兄弟图什么呢?整垮信陵坊又能得到什么呢?莫非他们仰慕你卜行老声名,要将因而要将我信陵坊拱手奉上?”说得一众行老们哄笑起来。“行了!”宋行老用拐杖敲敲地面,“卜家,这事你着实做得不对,官府拿此事无法,我们团行却不能容忍这损人不利已之作为,按照行会规矩,你自己请辞吧,还能给子孙留下些体面。”什么?卜祚仁慌得跪在地上:“宋行老绕我啊!这不是断我家生路么?!”可不待他上前去求情,宋行老已经闭上眼睛,不再听他说话。立刻便有两位侍卫请他出去。卜祚仁发出绝望的哀嚎,宋行老则一脸严肃审视着堂中诸行老:“身在本行,便当安心踏实做饭,莫要生出歪斜心思。”“谨遵行老吩咐。”大厅里的行老们纷纷起身应是。慈姑要等出了大厅,才小声请教汪行老:“这位宋行老……”原来这位宋行老出身御厨世家,到她这一代家中没有男丁,厨子的技艺大都是传男不穿女,眼看着家里就要败落,她便立下不嫁的誓言继承家中衣钵,进了殿中省尚食局,更与男子一般得了官家认同,直从司膳司的小宫女做到尚食局五品的尚食一职。等荣养之后便理所当然成了汴京食饭团行的长老。慈姑赞叹不已,原来这宋行老有这般过去。濮九鸾松开手,将一封信纸丢在了风里。疾风忙上前一把抓住信纸:“侯爷,您真的不要了?”“丢了罢。”信纸上写着:十一叔,见信如晤,边地清冷,猿猴入室,蛇虫遍布,吃食粗鄙难以入口,惟愿十一叔见此信后能寄吾些康娘子所制点心,慰吾思乡之肠胃。伏乞俯允,宝轩顿首叩求。侄儿濮宝轩敬上。花胶鸡汤、莲花鱼包……康娘子拔霞供脚店里。永平坊的卜祚仁被撤除了行老之位,得到好消息后慈姑便召集了厨子们与亲友庆贺。如今天气渐渐转热,羊肉拔霞供略显潮热,如今店里便推出了花胶鸡锅。鸡块飞水清洗,而后投入用猪骨、贝柱、鸡骨架、南瓜与胡萝卜熬煮好的金汤里,再加红枣、枸杞炖煮,最后再将泡发得鼓鼓胀胀的花胶炖煮,上桌。花胶鸡汤色泽金黄,咕嘟咕嘟小火冒泡,里面点缀着红色的小枸杞,叫人看着就觉食欲大开。这次来的信陵坊的厨子们大都懂行,瞧一眼那花胶个头极大,再看贝柱饱满,便知都是好东西:“康娘子今儿可下了血本。”慈姑笑眯眯招呼诸人吃菜:“我可不亏,别人见来吃的都是大厨,反倒觉得这店里好哩。”汪老三早按捺不住,盯着锅里的美味。只见花胶鸡汤泛着诱人的金黄色光泽,浓稠的汤汁在锅里慢慢冒着小泡沫。夹一块子个头极大的花胶,吃进去一口便觉弹牙、爽脆。经过长时间的炖煮后花胶被熬炖得足够入味,浸透了鸡汤的鲜美与南瓜本身的鲜甜,大量的胶质饱吸汤汁精华,咬一口,立刻觉得花胶内浸透的汤汁飞溅出来。再配合花胶本身的咸香,在嘴里回味无穷。再吃一块雪白的贝柱,厚实的口感富有嚼劲,在鸡汤中长期浸泡后越发温润,口感嫩香回甘。吃一块鸡块,金黄色的鸡皮爽滑,白色的鸡肉肉质紧实,软糯的鸡肉还透着红枣枸杞的独特药香,嫩糯,鲜美。马老夫人瞅中了那鸡汤,她身边的孙女团儿帮她盛了一碗花胶鸡汤,金黄色鸡汤底里漂浮着红色枸杞,看着便觉赏心悦目。凑在嘴边喝上一口,顿觉浓稠鲜香,那汤底经过长时间的熬煮,融进了鱼胶和贝柱的胶质,浓得似乎用勺搅动都化不开。入口后更觉无数鲜甜和淳厚流入喉咙,入喉后那鲜美的滋味还缠绵舌尖。马老夫人满意地闭上眼睛回味一会,很快又叫团儿自己也盛上一碗:“好东西都熬在汤里了,快些喝!”团儿脸颊发红,今日慈姑开口请了她们不假,可姑母马夫人体谅慈姑生意不易便委婉回绝,谁知马老夫人一听死活要来,如今祖母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倒叫她略有些不安。隔壁桌子坐的张大官人却似没有听见一样,反而帮她们端来一碟碟配菜,惹得马老夫人赞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