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懒怠抬抬眉:“小爷我不与你们这帮纨绔子弟计较!”旋即烧猪肉上桌,他拿筷子一挑,这猪肉是加了黄酱慢炖而成的。说来这等一等一的好酒楼可以消除猪肉本身的膻味,可与康娘子所做始终差了一点。福王忽得想起康娘子所做饭菜:晶莹薄脆的炸薄荷叶、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想着想着他将盘子往旁边一推:“你们吃着,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就走。身后一群纨绔啧啧称奇:“今儿可改性子了。”“如今倒要励精图治。”福王不理会他们,自己到了草棚,这会子过了夕食的饭点,福王别别扭扭往草棚里一杵:“本王饿了,可有什么吃的?”慈姑正忙着教导徒弟,只不过福王好歹管着工地之事,便也不能置之不理。她见旁边小锅里还剩些夕食用的米饭,便舀了一勺进来,又从旁边的食盒里挖两勺昨日炼化好的雪白的猪油,又倒一小勺酱油,一勺白糖递过去。“白饭?端走!本王从不吃这!”福王见她敷衍,又唧唧歪歪起来。仆从在旁边打圆场:“王爷,昨儿你也说不喜欢吃甜的。”“居然连个仆人都骑到本王头上了。”福王哼哼唧唧,最后还是忍不住吃了一口。旋即他眼睛瞪圆。光洁白润的猪油油脂在热乎乎的白米饭里慢慢融化,一片凝脂。吃进口后简单的白米饭,颗粒分明,煮得糯软,正是最好的底色。旋即猪油油脂的丰腴与白糖碰撞出奇异的火花,细腻满口,丰腴的油脂香气充斥口腔。内里有一丁点酱油提味,不至于太腻,却又点到为止,不与白糖争夺主位。其中金黄色的猪油渣最得福王欢心。焦黄色的外皮脆脆,蜷缩成一团褶皱,咔嚓咬开,满嘴油脂,独有的丰腴口感充斥舌尖。竟然如此之香,福王将那一碗白米饭吃得精光。过一会他满足得往后一仰:“好撑,本王要消食。”灌汤黄鱼傍晚慈姑回家,却见宋行老正坐在马家门庭里等她。马老夫人也在旁边,只不过丝毫没有往日里的大大咧咧,反而一脸为难,时不时探头瞥一眼,瞥见了慈姑后脸上阴霾烟消云散,如释重负喊道:“咦,康娘子回来了!”宋行老也起身,先谢过马老夫人收留,又对慈姑解释:“今儿来寻你,对门这位老夫人说你不在,好心留我喝了杯茶。”慈姑瞥见那茶几上一杯清茶,忍不住笑,能叫马老夫人避之不尽的,只怕也有宋行老了。宋行老也不多言,只问:“我想收你为徒,你可愿意?”慈姑一愣。正在指挥侍女收拾椅子的马老夫人也竖起了耳朵。宋行老便道:“我先前教导自己侄儿,只不过他着实不成器,如今想收一个关门弟子,将自己毕生所学尽数传授。思来想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一气呵成。不愧是宋行老,慈姑不过犹豫几瞬便定下了决心:“谢过宋行老赏识,只不过我幼年已经拜了师,不能再拜。”福上一福。马老夫人急得打转,只不过她有些畏惧宋行老,只冲慈姑一个劲儿使眼色。“原来如此。”宋行老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之色,但也很快转瞬即逝,“也罢,这便是没有缘法,强求不得。只不过我这一身技艺,失传了着实可惜。”说罢便要转身离去。“慢着,您瞧通草如何”慈姑将身边的通草推过去,这丫头跟着我,是我诸多弟子里最有天赋一个,我想推荐给您。“仔细打量通草,通草却不看她,只满脸通红眼眶闪着泪光瞧慈姑:“师父,您不要我了?”慈姑摇摇头:“不是,只是你更有天赋,又着实热爱厨艺,跟着宋行老能更上层楼。”宋行老这却才点了头:“明日便来拜师。”她本来狐疑,可适才通草那一出倒叫她觉得这丫头是个有情有义的,这样的人做徒弟正好。福王如今三番五次倒每天凑来草棚与些民工们挤在一起吃饭,美其名曰“监工”。他的侍从一向老老实实,何况他又是掌管治水之人,慈姑便也不便说什么。每日里福王都倚靠在草棚一角凑热闹,他着实是喜欢这热气腾腾:慈姑有时煮汤,有时剁馅儿,有时候训徒弟“光是熘便有软熘、滑熘、焦熘三种,这时火候过了你下了锅去,莫非要焦熘不成?”徒弟们被训得眼泪汪汪,事后也不恼,反而嘻嘻笑,摘了堤岸边的金雀花去给师父看。整个草棚里都是热热闹闹一片。说也奇怪,原本的堤岸上工人干活没精打采,也算是埋头猛干,自然说不上是懒懒散散,但效率倒也一般。可自打慈姑这草棚,如今工地里也跟着气氛活络,效率却提升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