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慈姑示意她听。桃娘听得见流水潺潺,还有鸟叫声。慈姑便说与她听:“水上建造的木屋,定是汴京城里一处塌房。没什么人声,应当不是码头。”汴京城里多河水又寸土寸金,百姓们便想了个节约徒弟的好法子:将仓库建造在河里。打几根木桩起个木屋,里头虽然简陋潮湿住不得人,却能仓储货物,这种屋子便被唤为“塌房”。塌房虽遍布汴京,可都热热闹闹,挤满了来取货存货的人群,若是悄无声息,那便只能是位于偏僻之处。桃娘也想到这一遭,心里一沉。地处偏僻,她们两人又如何求救?怪不得对方连塞口的布巾都不用,原来是算定了她们逃不出去。她不由自主便往眼睛瞧向了慈姑。慈姑却在四处东张西望,打量着这木屋。这塌房随随便便筑就,里头随意堆放着没用的油布、木材,没用任何可用的利器。慈姑本想寻个木棒石块之物,趁着那人进门时狠击他后脑然后趁机逃窜,可是如今瞧来那人也不傻,倒知道将利器钝器都收起来。她毫不气馁,慢慢搜寻起来。果然被她找到了机会。她仔细打量,发现有块木地板比别的地方要薄些。这却奇了。她打量着这木地板,终于发现其中端倪:这块木板居然是块活动板子,她小心翼翼抽动这木板,居然将这木板抽开了。木板抽开后,下方流水潺潺,果然这塌房是建造水上,如今见下头水流阵阵,便知是汴河。像这种库房有时候为了便于运输货物,会在木屋底端设置个活动的洞口,好方便叫货物顺水流下节约运费,还可直接卸到货船好省时省力。却不想今日倒被她们俩人发现。桃娘也是眼前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这么小的隔板,根本钻不出去,何况她们两又无人弱女子必然不会浮水,便是钻出去还不是掉落河里,活活淹死?慈姑却拿起一块木头板子放进那空洞里,反复撬了起来。她一人力气不够,桃娘便来帮她。那空洞的木框渐渐被撬动,咯咯吱吱响了起来。塌房本就草草建造,因而上头的铁钉也钉得马马虎虎,居然被慈姑和桃娘又撬开了一块木板。有这两块木板空洞,便能容得一人逃脱。慈姑又拿起一块木板递给桃娘:“抱着,跳。”桃娘明白了她的意思,激动得战栗起来。可她没有退缩,反而吸了一口气,将木板紧紧抱在手里,而后站在木洞边缘,勇敢往下,“噗通”一声跳了下去。水花四溅,她先是不见踪影,而后渐渐被水流浮起,顺着河水往下游流去。慈姑也旋即拿起一块木板,就要往下跳——看守他们的人正好有两人,发现比原计划多了一人后,一人去寻相府委托人交涉,一人则在塌房外看守起这两个小娘子来,只不过塌房靠近水面蚊子丛生,他不堪其扰便退到岸边。横竖不过两个小娘子,何况与塌房相连的那块木板被他把守得死死的。谁知就在这时他听见“噗通”一声,再定睛一看,却见有个小娘子往下游飘去。“不好!”黑衣人心里打了个呼哨。他拔腿就往塌房里去,可走到塌房才发现自己锁了塌房的门,他顾不得拿出钥匙,一脚踹开塌房的大门——直来得及看见一袭青色的影子抱着块木板消失的身影。他扑到洞口处,看着那个被撬开的洞口,懊恼地往地上狠踹一脚。慈姑紧紧抓着木板,顺着汴河起伏,汴河自西向东流入东京,若她猜得没错,这河水终将往人烟阜盛的东边流去,到时候人烟聚集,自然会被人救起。她的猜测是对的。没顺水飘多久时间,便听得岸边有人大声嚷嚷:“在那里那里!”而后便有船舶靠近她,有人大喊:“还有意识吗?能抓住这绳索吗?”慈姑刚想张口应声,却听得“噗通”一声,船上一片惊呼。她的手已经越来越松,适才撬动木板时她的双手被木材凸起的木刺扎了个满手,而后又泡在水里浮沉,被水浸泡后手上针刺一样。适才不过是勉力支撑,如今听见有人来救自己,心里一松,那手几乎就要握不住木板,眼看着就要滑落——千钧一发之际,她被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熟悉的气味铺天盖地而来,慈姑顾不上惊讶,就听得对方低声说:“莫怕。”原来是濮九鸾。他来救她了。他将慈姑一手拉住,一手划动拍打着水面,慈姑的肩膀被他揽在怀里,若不是此刻在水里的话,几乎可以说是发烫。船上的人七手八脚将两人救上去,披着一件干布的桃娘冲过来一把就要抱住慈姑:“太好了康老板!我们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