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视线收了回来,取了方帕子将自己的脸蒙了起来,又用手指沾了泥水,将自己露出来的皮肤抹脏,将眉形抹得乱糟糟的。
能见到他安然无恙便足够了。
若报了家仇还有命在,往后余生陪着小七妹,便已是人间喜乐。
不多时,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陈南山扶着满身是鞭伤的朱季川,王汉背着个羸弱的小少年,想必就是官家。
青鸾往他们身后打量了好多眼。
仅此四人,再无他人。
“李大人不在这里,”陈南山说,“我们来晚了。”
……
在官家和朱季川送进来之前
,这密室便没有人,虽然他们没有看到李昱白,但桌上有李昱白亲笔写的一份江宁治水要务。
“王仕杨根本无心治水,他现在只防两件事,一是两浙路援军来攻城,二是王大郎带兵回城。”
“以他的声威和资历,镇不住金陵城里的其他世家,因此他才要隐瞒王定国的死讯。”
“他已经派人将金陵通判的儿子绑了,关在地牢里,用来威胁通判听他号令。”
“王大郎不回城,他便能挟通判,号令城中守兵。”
“另外,他从江南两路西大营带回来两万兵马,用的是朝廷赈灾银粮和王定国的名义。”
朱季川的脸上、耳朵上都有鞭伤,周身衣衫破碎,伤痕累累,但看着精气神并不差。
反倒是官家,此刻昏迷不醒,看起来不太好。
“王仕杨给官家喂了粒药,说是有毒,解药只有他有,官家写了退位让位诏书与他,便可解毒。”
“现在出安国府才是当务之急。”陈南山说道,“如今我们有夫人的对牌,有王仕杨亲信的腰牌,得先将官家送到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王汉将之前被他打晕的一男一女关进密室里,扒了那男人的衣裳给朱季川换上。
“青鸾姑娘,生死攸关,还得委屈你。”
安国府26
陈南山说的委屈,是要钻进王汉他们准备的麻袋里。
麻袋能折叠,好随身带着,是掳人的首选之物。
昏迷的赵煦没有办法表示反对,被蜷缩着塞进了麻袋里,青鸾也缩进另一个麻袋里。
陈南山谨慎地将假山又恢复了原样。
王汉和马超一人扛着个麻袋,四人赶往正院出府的西侧角门。
安国府里还乱着,老夫人那里也起火了。
王仕杨一直没出面,听说是王定国的夫人在主持大局,此刻都赶去了老夫人院里。
经过一个偏僻的屋子时,陈南山眼尖地看到了一口棺材,旁边点着长明灯。
发起麻衣局,用数万百姓披麻戴孝的惨祸来搅动朝堂风云的安国府之主,在他被小七妹打死的第三天,既无人祭奠,也无人哀悼,就这样孤零零的放在他生前绝不会踏足的僻静小院里,悄无声息的腐烂发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