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蔡旺生笑呵呵走进来,问红菱在哪里。
傅玉行道:“正梳头呢,今日药神节,姑娘家出门总要打扮一下。”
众人这时都在院外探头探脑。只见房门开了,一阵香风扑来,红菱终于被赵蘅和瑞兰夹在中间款款而出。用银珠花将一头乌云般的鬓发尽数盘起,露出一张窄俏脸。水红色对襟窄袖长衫,裙腰高束,勒出长衫下若隐若现的葫芦腰,每走一步,桃花面翘尖鞋就在水波似的裙摆下露出娇俏的鞋尖。连围观的众人也看得眼亮心痒。
红菱满怀期待飞起一眼看向蔡旺生,眼里不光有娇羞,还有定要将对方斩于马下的势在必得。
然而蔡旺生面对这天仙似的人,神色如常笑道:“换好衣服啦,那我们走吧。”真就这样走了。
一地人目瞪口呆。红菱更不可置信,转头看看赵蘅,又看看瑞兰,“他瞎了吗?他瞎了吗?”
赵蘅连忙安慰,“很好看,很好看,你今天特别好看。”
药神节庙会春光明媚,行人如织,街上游人和小贩却在这个早上目睹了一桩奇景:一个使劲使眼色的高挑美人和一个胖子,身后鬼鬼祟祟跟了一大群人,忽远忽近跌跌碰碰,再往后,则跟着一脸忧心的赵娘子和一脸懒散的傅大夫。
“咱们这样会不会太招眼了?”赵蘅还问。
傅玉行没说话,只给她递了袋糖炒栗子让她剥着吃。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招眼了。
瑞兰还不死心,说自己早就找好了算命先生,专在半路堵这两人。
那算命先生是个瞎眼摸骨的,白发苍苍颤颤巍巍,摸着个杀猪大汉,由衷赞叹道:“好骨相,好骨相,鼻梁高耸入云间,定是嫦娥下九天。”摸着一个稚龄幼童,又胸有成竹点头:“好运气,好运气,东边日出西边落,你跟爹姓不出错。”
王信虎一看,拉过瑞兰小声道:“从哪找来的这老头,你是不是又贪小便宜?”
瑞兰又心虚又嘴硬,“这……话我都教过了,等红菱过去干咳两声,让他按原话说就罢了,能出什么岔子?”
红菱走过去,“算命的——”
坐下还未开口,一个赶猪过桥的农户把桥下路人囫囵撞了个圈,众人满地乱滚一通。那农户已经一屁股坐到红菱身边,把怀里乳猪往桌上一丢,大着嗓门扇着风道:“热死了,热死了,算命的快倒杯水来我喝!”说着清嗓子擤鼻涕弄得震天响。
那算命的听到干咳,露出心领神会的神情,把手往前一摸,正摸在那又哼又拱的小白猪头上,“哎呀,这姑娘体态丰盈,脸大如盆,腮帮饱满,真是有福之人。”又摸到耳朵,“耳大有轮,能聚天下之财气,心胸宽广,随遇而安,是个旺夫命啊。”说完脖子一伸,朝那农户道:“客人,这姑娘既让你事业兴旺,又让你家庭和睦子孙繁盛,与你正是良配,万万不可错过,速速抱回家去成了一桩好事吧!”
满街人大笑,那农户呸了他一声,老头子还一脸茫然。
这时王信虎叫两头猪从背后一撞,驮着冲了出去,连人带猪冲上桥,又把蔡旺生顶翻在地。众人脸色大变,七手八脚去把两人拉起来,蔡旺生撞得满头是青,“你们怎么在这儿?”众人还装傻,你推我我推你,又把他撒开了,含混着跑走。赵蘅跟着溜过,傅玉行跟在最后给那算命老头付了钱。
直到街边吃面,蔡旺生还捂着头犯疑:“红菱,你觉不觉得我们今天好像一路有人盯着,我身上阵阵发毛。”
红菱根本不想和他说话,满脸不高兴,恨死了他不开窍。
远处的王信虎点点头,凝重道:“看来只能出绝招了。”他早已安排了几个自己人,一会儿换个样子来搭讪红菱。若搭讪得成,就让蔡旺生吃醋抓心;若搭讪不成,就让蔡旺生英雄救美。众人都道他这主意好。
左等右等,果然看到两个人在红菱旁边坐下,一坐下便对着红菱发出轻佻的哨声。
众人都以为这一定是王信虎请来的人,演技不错,只不过太流氓相了些。王信虎却眯着眼看了又看,然后大惊失色说这不是他找的人。
那两个原来是真正的青皮,从坐下起就对着红菱窃窃发笑,口中叽叽咕咕,大概是说红菱漂亮,又看看旁边的蔡旺生,更笑得厉害,隐约听见一句话是“羊肉掉进狗嘴里。”蔡旺生也不反驳,只低头扒自己的面。
红菱霍地站起身来,沉着脸过去道:“你们两个放什么狗屁?”把隔壁摊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那两个青皮也不是好惹的,被她一骂,摔了筷子就要动手,蔡旺生忙上来挡在中间,陪着笑把那两人送走了。
红菱不领他情,反而气道:“别人这么说你,你就一点气性也没有?你有没有出息!”
蔡旺生不明白她今天的火气从何而来,老实巴巴道:“我、我是怕他们动手打你……人家说我几句就说几句吧,不碍事的。”
红菱更冷笑起来:“哦,我为你出头,倒是我多事了。你蔡旺生可真有本事,八根绳也拽不动你,一脚踢不出个屁来,你就一辈子自个吃自个去吧!”说完一扭头气得走了,蔡旺生忙追上去,红菱红菱的一路叫着。
王信虎一拍大腿,“哎呀,我说错地方了,我和那人说到塘西去了!”一群人都骂他坏事,又乌泱泱追着那二人去。
桌旁只留下赵蘅和傅玉行,赵蘅不禁叹了口气,“这撮合姻缘的事比生意都难做。”
傅玉行见怪不怪:“这种事咱们旁人本来就不该瞎出力气。”又给她递去一袋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