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后来在那遥远的北境,在苦寒寡漠的凛冬深夜,在每一次午夜梦回时,陆荣依旧忘不了少女的体温。甚至梦里,也曾在她身上可耻的驰骋过。冰冷粗粝的城墙下,两人呼吸紊乱。直到耳边隐隐传来的嘈杂人声,江苒才慌张地别开脸,陆荣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少年呼吸炙热,令江苒后知后觉的面红耳赤。那些嘈杂人声,是因城楼上的王公朝臣们,这会儿已然结束了送军仪式,正被各自的护卫小厮簇拥着下了城墙台阶——而这暧昧旖旎的一幕,正正被众人瞧了个正着。最先看到这一幕的,是被护卫和宦官们前后簇拥着的太子薛杳川。薛杳川只是淡淡瞄了一眼,就目不斜视地径直朝着远处的金车銮驾去了。心道表哥挺住!倒是个别上了年纪的老臣左手砸右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小声逼逼道:“世风日下啊!我堂堂大彦朝辅国将军,竟在大军开拨之迹流连于儿女私情,如此做派真是不成体统!”“我大彦朝将士的脸都被他丢光了!”“此话言之有理!也不知是哪来的红颜祸水,无耻下流,扰我军心。”江苒:“……”那句“流连于儿女私情”仿佛当头棒喝,令陆荣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无论多么不愿意承认,他确实又一次在江苒面前失了分寸。这时又有人道:“嗐!定英候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虽说战场上英勇无双,但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啊!”“所谓少年难过情关嘛,不足为奇,不足为奇。”“说的也是。”“不过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荒唐了,前阵子七夕节那事儿诸位可曾听说,那相爷府的……”……暧昧被冲散之后,理智让陆荣狼狈不堪。大臣们的喁喁私语声渐渐远去,城墙一隅再次恢复静默,唯有薛芮临依旧停在不远处的台阶前,一袭华袍,衣摆猎猎。陆荣胸口微微起伏,甫一抬眸,正正撞上薛芮临的视线。气氛骤然冷沉。片刻的缄默之后,少年突然有些讥诮地勾了下唇,视线还在薛芮临身上,唇却已凑近到江苒耳边,语气莫名带了一丝嘲讽和轻佻:“要不要现在过去与你那情郎解释一番?”“就说以后再也不会背着他与我陆潇白勾勾搭搭,再保证以后对他忠诚专一?”言罢后,他还啧了一声:“你猜他信吗。”江苒:?顺着陆荣的视线,看到了晨光下杵在台阶前的薛芮临,江苒才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直到此时此刻,陆荣依旧认为她是那脚踏两只船的渣女,所以才会说这些话来阴阳怪气她。所以他究竟是不曾看过那封手书,还是看了之后也根本就不相信她?这个问题江苒之前已经问过了,可是陆荣并不与她好好说话。江苒知道自己不是渣女,那些从前因为系统而被迫进行的情感博弈,她自己也是受害者,且那条孤独又自苦的路,从来无人能与她分担半分。江苒压下心上委屈,再一次仰头解释道:“我不怕薛芮临看见什么,他不是我的情郎。”我一直一直喜欢的都只有你啊。然而后面这句话,江苒终究是没能说出口。今日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拦截军队,不顾自尊和脸面,甚至试图以亲吻取悦于他,讨好于他,可陆荣从头到尾都在冷嘲热讽。江苒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挺玻璃心的,不经扎,多扎几下就会泄气。而陆荣听了她的话,果真神色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漠然地望着她的眼睛,目色很深很深,带着讥讽和探寻,仿佛在辨别她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江苒被这眼神刺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水盈盈的,倒映着少年冷硬的轮廓和他身后橙红的朝阳。四周是巍峨寡淡的灰色城墙,堆砌的砖石蕴着岁月洪流的痕迹,显得苍凉肃穆。两人静默对峙着,片刻之后,陆荣的喉结上下滚动,目色里似有几分挣扎。江苒在他那仿佛引颈受戮般的目光中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心跳越来越快。然而最终,少年却是轻飘飘的丢下一句:“江苒,我们到此为止吧。”长风拂过甲胄,亦带起裙摆猎猎。巳时之后的玄武大街渐渐人流如织,朝阳爬上城墙,自东方倾泻一地碎金。少女茫然无措,只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口在痛。到底为止……其实七夕那晚,江苒已经预感到自己和陆荣之间再无法回到从前,可是她也没料到他会如此决绝。江苒脑海中不由闪过陆荣曾在一揽芳华时说过的话“就算以后江姑娘情不自禁爱上陆某,陆某也会毫不犹豫拒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