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苒却只用了短短两月时间,便让他明白,原来这世上的贪嗔痴望,他是一样也没落下。江苒边掉眼泪边挣扎:“陆荣你放我下来……”哪怕情绪破防,江苒也惦记着自己眼下身处定英侯府,她今日是来做宴的,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完全混乱了。彼时的江苒尚未理清自己情绪失控的根本原因。说来其实很简单,一个一心想要回家的人,动情了。就做什么都变得拧巴起来,束手束脚,爱不敢说,知道自己给不了,内心深处又想要,无法将理智和感情彻底分开,因而伤人又自伤。那些原则、底线、在意的、顾及的,在真实存在的感情面前,通通都变成了理不清的一团糟。却听陆荣冷冰冰道了一句:“江姑娘,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一瞬间,江苒一下停止了挣扎。或许是因为陆荣的态度过于冷漠,又或许是他不过说了扎心的实话,江苒突然安静了下来。陆荣脚下很快。不过转眼的功夫,两人已经不在原来的绿荫小道,而是穿过不知多少道回廊,进了一座视野开阔的院子。一路上的丫鬟奴仆们,见着侯爷怀里抱着陌生女子,个个瞠目结舌,险些惊掉了下巴。在听有侍女说那是宁阳相府的姜三小姐,侯府上下更是炸开了锅,没一会儿这事就传到了陆谢氏耳中。陆谢氏原以为陆荣带江苒去水榭园林,是要去园林的东厨膳房。毕竟侯府近日备足了山珍海味、各类食材肉蔬,就等着姜家姑娘来做宴的时候不会缺东少西。心道陆荣那孩子,怎会突然将姑娘抱回自己院中?这……进展是不是有些快了。陆谢氏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心道应该不至于,召来大丫鬟吩咐道:“去侯爷院中看看可是出了什么事。”江苒一路很安静,虽然依旧呆在陆荣怀里,却再没有掉过一滴眼泪。那些所有挣扎的、混乱的、铺天盖地的心绪,忽然就在短短的时间里从烈焰变成了灰烬。今日之所以情绪失控,与其说是因为陆荣对她忽冷忽热的态度,倒不如说是因为她自己。一个人面对一件事,不同的选择会导致不同的结果,以及相应的连锁反应,这个道理江苒自是清楚明白的。所以,陆荣不过“礼尚往来”罢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都是跟江姑娘学的。所以她有什么资格委屈?当真以为他会哄她吗?江苒突然不想攻略陆荣了。至少今天不想,明天不想,后天也不想。她需要花一点时间,足够她调整好自己,摆正自己的位置,想清楚自己的目的。而非陷入今日这般混乱,像个笑话一样。此时此刻,江苒被陆荣放在房间的软榻上,她觉得脚已经不疼了,只余一脸迷惘。看着陆荣蹲下身褪掉她的足靴,脱掉她的亵袜,然后将她的脚握在掌心里检查。江苒没有拒绝,只是随意由着他。好像应该脸红心跳的,但是这一次,江苒没有。少年垂着眼睫,小心翼翼:“疼吗?”“不重要吧。”陆荣手上一滞,当即抬眸看她,却是撞进一双些许茫然的眼睛。用茫然来形容或许不大准确……没有多么黯然,但与先前那口口声声喊着“陆潇白,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时的娇嗔对比,少女的眼神已然失去神采。有那么一瞬间,陆荣心下没由来地涌上一丝慌乱,面上却还堪堪稳住了,喉结动了动:“敷一下就不疼了。”“嗯……”哭了一场而已,变了个人吗?陆荣敛眉,召来院中的嬷嬷,吩咐人去准备毛巾和凉水。院中除那位嬷嬷以外,再没有其他下人,因而四周很安静。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扉,缕缕倾泻进房中,落在少女白皙的脚腕上,也落在少年俊美的侧脸上。院中偶有飞鸟从檐角掠过,呼吸间隐隐能闻到淡淡的熏香。江苒却一直在出神。陆荣凝视她片刻,默了默,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突然唤了一声:“苒苒。”这一声苒苒,让江苒愣了一下,脱口道:“叫我江姑娘就好。”这一回,换陆荣怔然了。所以,他们之间,会一直这样下去吗?明明彼此知晓对方的心意,却要礼尚往来?互相伤害?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少年默了许久,忽然有些艰涩地道了一句:“对不起。”江苒睫羽微颤,声音很轻,答得也很快:“没关系陆荣,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窗外有风过,陆荣任由少女缩回了脚。察觉到她的抗拒,陆荣只得暂时拿起榻上的软帛盖在她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