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辞含笑着问:“你在这守了一夜?”潘闲云傻气地挠了挠脑袋,本就不算整齐的头发愈发凌乱,“也不是,我在看月呢。”霜辞很是无奈,提议道:“要走一走吗?”“好啊。”答应得很快。卢崖镇在这个月份的天气不算热,也不冷,但是清晨时,空气还是有些清冽,吹在脸上,是让人清醒的温度,周遭的店铺都陆续开张,吆喝声,叫卖声以及车轱辘声马蹄声,声声入耳。“你可用饭了?”“不曾。”两个人坐在了一家干净的饭馆,面前是潘闲云热情推荐的早点,不算多,但看上去很让人有食欲。“你真的没事吗?”潘闲云从热气腾腾的面中抬起头问,“那个时候那人满身是血的样子挺让人害怕的。”霜辞筷子一顿,她笑着摇头,“无事。”“你不用跟我客气,她要真欺负你了,我们今天就去报官,你别怕,我肯定会保护你的,大丈夫当顶天立地……”眼看着对面的人快要拍胸脯保证了,霜辞不由得扶额,打断他道:“真不用,她是我徒弟,脾气……可能不怎么好。”潘闲云有点扭曲,想说岂止是不怎么好?可也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说徒弟不好,只好讷讷点头。“你不是上京赶考吗?怎么回到了卢崖镇?”潘闲云神色一肃,“我走后,娘就病倒了,我赶回来时她已经归天了,逢丁忧,如何赶考?”霜辞其实不怎么明白父母子女间的情感,但她还是道:“抱歉。”“都过去了。”潘闲云摆了摆手,或许是霜辞太安静,或许是许久没人愿意听他说话,面对一个并不是熟到能够深谈的人,有些话不自觉就出口了,“我很爱她,可子欲养而亲不待,世间之痛莫过于此。我无数次的埋怨过自己,怎么就不中用,没有让母亲见到我衣锦还乡的那日。”霜辞默然。“抱歉抱歉,对你说这种事情,别放在心上,你尝一尝那个糯米鸡,非常不错。”霜辞笑了笑,坦荡道:“抱歉,我也不太懂这种情感。”她从来都不懂母子母女那般深厚的情感来自于何处,是血缘?还是陪伴?也从未深究,在她看来,这一切都不重要,不曾奢望,不愿得到,不可占有。潘闲云瞪大眼睛,差点问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就在他想说什么时,对面的人又说,“我虽然不太懂,但很理解,非常重要的人离开了自己,应该很难过。”平平淡淡,似乎都没有什么情绪。她说这句话时,眼神安静得空茫。“这……的确,像生命里少了重要的东西一样。”霜辞忽而偏头:“那该怎么办呢?再找一样东西填补吗?”潘闲云摇头,“有些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东西都填补不了,比如我的母亲,谁都不能代替。”他说完对面的人依旧是不懂的样子,他想了想,本想说家人,可想到什么似的,直接道,“就像,你……的徒弟?你的徒弟对你而言很重要吧,让你想一样东西替代她的存在,你可想得到?”霜辞只觉得被击碎的盔甲在潘闲云无意中的问话里彻底粉碎,灰飞烟灭,心脏里的蹙缩痉挛令她异常不适,她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许这个比喻不恰当,比如你喜欢的人,或者是你的丈夫。”霜辞皱眉,丈夫?喜欢的人?潘闲云叹了口气,“我以为我已经够傻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傻。”一个连情都不懂的人,岂不是比他更可怜。霜辞:“……”“哎,你徒弟。”潘闲云轻声道,“她就坐在你后面。”霜辞一僵,顿时如坐针毡,她知道阿寻会跟着自己,但没想到她会这么明目张胆。她见潘闲云急急地垂头,知道那边阿寻情绪肯定不对,她转过身,那人比她动作更快,直接坐到了她身边。手指被对方死死捏着。霜辞要挣脱,也挣脱不得,索性随了她去。“吃点东西。”她把糯米鸡放到了江寻面前。潘闲云坐立不安,霜辞的徒弟太吓人了,眼神像刀子一样,恨不得一刀一刀地杀了自己,更重要的是,她看向霜辞的眼神,充满了控诉和委屈。一面像魔鬼,一面像小孩。“你们两个……”潘闲云木木开口,“真的没什么事?”霜辞摇了摇头,“小孩儿脾气古怪,看不得我和别人说话。”潘闲云不怕死地来了一句:“那占有欲挺强的。”闻言,霜辞一顿,占有欲这三个字在她眼前盘旋了一遭才消失,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脑子乱得很,等走出饭馆,走了一段路后才发现只剩下自己和阿寻,潘闲云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