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那通电话里她说她会搬走,他还隐隐担心到他出院那天她真就把钥匙扔桌上悄无声息走了。当时他把自己那瞬郁闷的心情归结为聚散无常但要有道,他收留她这么久,她就这么走了的话也太没礼貌了。今天他回来,她倒是没有不声不响地离开,甚至当面道了别还要亲自下厨做收尾,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比上一次更觉得闷。他总感觉他们之间还差了点什么没有完成。他还不知道她对他的真实态度。他想知道,但即使是听她亲口说出来,他好像也未必会全部相信。他也还不确定自己对于她的感觉。有吸引,也有怀疑,客观来说应该是怀疑更多,可是最近,他的情绪似乎越来越被主观支控——这是他曾经担心过的走向。如果她就这样走了的话,他们应该是不会再见面了。可是如果不想让她就这样走了的话,他又能怎么样?浴室里的人终于出来了。她身上穿着那件刚来时他买回来的睡衣,一边擦着吹得半干的发尾一边往阳台走,路过他时问了句:“还没睡?”周觐川应了一声,眼里的倦色却显然不太有说服力:“白天睡多了。”阳台上的人笑了笑,挂上浴巾,又换了条干毛巾擦头发。“你今天是没少睡。不过还是去休息吧,伤员就不要时差颠倒了。”周觐川无声看着她低头动作,半晌,她站直,走回来,看他还不动,便问:“你有话要说?”他静默了瞬,否认:“没有。”时栎是真的困意袭来,眼皮都沉了:“那你继续思考人生吧,我先去睡了。”沙发上的人终于也站起来,点点头,脸色平静:“晚安。”两个人在客厅分开。客厅与走道的灯逐一熄停,只留角落里一盏极暗的壁灯,砂糖窝在下面,逐渐阖上眼睛。夜色正浓。城市另一端的别墅里,灯火通明。简约风格的现代别墅,装修以黑灰色调为主,奢华而凌厉,原本是高级却略显窒闷的配色,但室内照明充足,将那种沉闷的压抑感瞬间消解。两个男人站在吧台前。其中一个穿着西装,脸上戴副金框眼镜,单看外表很像是港剧里动辄操盘几十个亿项目的金融精英。此刻他晃着酒杯,唇边似笑非笑,语气悠然放松:“事情都结了。”相比之下吧台对面的男人气质更加沉稳,也更加莫测。他身上穿一件简单但质感极佳的黑色衬衫,袖口向上挽过两折,胸前的扣子开了几颗,隐约露出来一条项链,黑色的线绳,下面是个银质的符筒,上面的花纹因为年月已久已经有些轻微的模糊。“辛苦了。”他从架子上拿下来半瓶红酒,语气里听不出波澜。“你晚上去见老爷子了?”赵律师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接着道,“不过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他应该也没什么说的了。”“他是没什么话可说的了。”封岭面无表情给自己面前酒杯斟了半杯,“但不代表他也没什么想法了。”赵律师笑着摇头:“毕竟这次你杀敌一千,自损没有八百,也总有三两百。”封岭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端着酒杯,淡淡道:“严昭早就该死了。”桌子另一侧的人慢悠悠喝着酒,另有深意地缓缓笑道:“他是该死,但原本也用不着费这样大的周章,把警察都搞了进来。”“封氏的产业太脏了,顺带洗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封岭举起酒杯,口气云淡风轻,“主动送上门去,也省得他们没事儿总想往这边盯。”两个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透的声响。“那接下来呢?”封岭把杯子放回桌上,声音略微沉了一点下来:“黄蟾这个人,太没规矩。他的生意我不是很想做。”“这次估计他也会消停一段时间。”赵律师脸上的神色稍微敛起来一些,“不过我们要跟他完全切开的话,恐怕不太容易。以及——”他顿了片刻,还是把心中一直的忧虑说了出来,“可能他现在已经起疑。”“那他最好是装作不知情。”封岭在一旁慢条斯理点了支烟,脸上不动声色,唯有眼里一片不见底的深冷。“否则他的下场也一样。”-隔天,早上。周觐川原本起床时间就规律,心里有事更睡不着,早晨很早就醒了,次卧的人竟然也破天荒地起来了,穿戴齐整地蹲在地板上跟狗道别,行李箱跟拎包都已经放到门厅去了。“……我最舍不得你了……以后要乖乖的哦……”他站在她身后,视线从门口的箱子上收回来,冷淡质疑:“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