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前的人半天不再说话,她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行了,别这么丧气,医生都没给她判死刑,你提前设想这些有什么用?你在这儿陪着她吧,我回去了,下午换你爸来。”周觐川又回到病床前坐着,直到中午被医生揪回去检查。他配合着抽了几管血出去,结束后回来时在走廊迎面碰上了袁医生。对方见他这副憔悴脸色似乎是有点讶异,他顾不上这些,把人叫到一边,开门见山地问:“你跟我说句实话,她醒过来的几率到底有多大?”袁医生掂量着措辞,谨慎答:“醒不过来的几率更大。”“而且如果两周之内还醒不过来的话,这个几率会越来越大。”周觐川脸色晦暗下去,少顷之后,又问:“我还能做什么?转院?或者去国外?那样会对她好一点吗?”袁医生摇头:“她的手术是成功的,现在人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后续她能不能醒过来不是看外界,是看她自己。”“你现在能做的,就去多跟她说话吧。”周觐川推开病房门,里面的人还跟他离开的时候一样的姿势。他安静看着床上,恍惚幻想着她下一秒会忽然绷不住笑场:「骗到你了吧,我都醒了半天了。」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走过来坐下,谨遵着医嘱,以为自己有那么多的话足够说到她醒过来的一刻,可真正尝试开口时却一个字也讲不出。她的表情那么安宁,好像美梦中一样,他不忍出声打扰,怕她醒过来,更怕她不醒过来。最终,他垂着眸喃喃道:“你再不醒来樱花都谢了,我们只能明年再去看了。”回应他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寂静,没有回音,也没有边际。他声音更低,几乎轻不可闻。“我很想你。”-时间在焦灼中如年煎熬。到时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再下一个周末时的黄昏,比医生给出来的苏醒黄金期晚了整整三天时间。病房里没有人。她还很虚弱,连抬眼皮都觉得没有气力,盯着头顶的各种管子恍惚望了半天,才终于确定自己还活着。她无声舒了口气,又疲倦阖上眼睛。昏昏沉沉即将再次睡着时,有人推门进来。那人的动作很轻,若不是房间太过安静她都察觉不到。他站在床头停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片晌之后,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低声开口:“我刚去吃饭了。晚上食堂的菜是南瓜牛肉,我记得之前你还照着菜谱烧过一次是吧?”“你要是醒过来就好了,我打包回来跟你一起吃。”“今天外面天气很好,夕阳也漂亮,明天会是个晴天。”“前几天砂糖被我妈接走了,现在终于学会谢谢了,等你回来之后再教它点儿别的。”他停了半晌,手指轻缓抚着她的指尖,复又出声:“医生说你的骨头恢复得很好,但是神经恢复还要很久,要做康复训练。”“你脖子上的淤青现在已经一点也看不出来了。当时你是不是很害怕?”他说到这里沉默,半天,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身上的伤口还疼吗,子弹差一点就到心脏了,你这么幸运,肯定能醒过来。”“你那天不是还答应我会活下来吗,我等着你呢。”他低头把额头贴上她微凉的手,闭着眼静默,恍惚中仿佛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微弱叹气。他以为又是幻听,握着她的手没动,片刻之后,房间里响起声音,久违得仿佛隔了几个漫长的世纪与山海。“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啰嗦了?”床边的人似是惊得怔住了,半天没有声响也没有动作,直到他掌心里握着的纤细手指轻轻勾了下他微微颤抖的手。周觐川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正朝着他虚弱微笑的人,许久才皱起眉,找回暗哑的声音:“你什么时候醒的?”“你进门前半分钟。”他一动不动无声又紧张地看着她,似乎一眨眼就会幻象破灭一样。片刻之后,他倏地放开她站起来,动作慌乱带倒了椅子:“你等着,我去叫医生。”“等一下。”时栎有气无力叫住他,“我看看你。”周觐川脚步停住,慢慢走回床边坐下,双手握起她的送到唇边。他闭上眼睛长出了口气,灼热气息在她的指间流连,所有的余悸和迟来的心安,全部化成一个柔软的吻。时栎轻声问他:“我睡了多久?”他声音很低:“很久。都2050年了。”她笑:“那你怎么没老啊。”“你没醒过来,我不敢一个人老了。”时栎看着面前的人,唇边的笑意加深,眼里盈盈泛起雾气:“我以为我会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