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最终只是碰了碰她冰凉的脸颊,轻声叮嘱道:“也照顾好你自己。”“嗯。”陈秀认真点头,吸了吸鼻子,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不想让他临走前还看见她哭丧着一张脸。板车上的粮食被卸下,足够他们省着吃上几天。板车没有留下,县城自己运粮的板车都不够用,自然不可能送给他们。官兵甚至还从村里征用了两辆板车,一辆算半个人头,能多挣一份粮食。李成也跟李氏和陈秀告别,然后跑进队伍,跟着官兵们离开。路上时不时有人回头,陈秀挥手高声道别:“路上保重!”出门在外,做什么都不方便,要照顾好自己,现在天又冷了,记得及时添衣,不知道朝廷管的饭有没有肉,肉干就放在包袱里……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免得让他们勾起愁绪,远行路上还记挂。人慢慢走远,在漫天的风雪中只能看见模糊的背影。李氏收回视线,拍拍陈秀的后背:“人都走了,我们也回去吧。”陈秀没有反应,李氏心中好笑,又有些无奈:“又不是不回来了。”“可那得什么时候?”陈秀喃喃道,依旧不舍地望着。李氏想起自己当年和丈夫的黏糊劲儿,摇摇头,由着她去了。直到连模糊的影子也淹没在风雪之中,陈秀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往后的日子难得轻松。寒冷的天气没能阻挡人们串门的热情,还有近两月之遥的新年被频繁提起。大家商量着今年该如何准备——大到镇子的布置,小到对联的位置,好去除这一年的晦气。两个婶子因为去晦气的风俗不同,说着还争吵了起来,差点大打出手!陈秀赶过来听了缘由,简直哭笑不得。高个婶子道:“去晦气应该跨火盆!”矮个婶子不服:“应该用柚子叶洗澡!”高个婶子翻了个白眼,像是在看傻子,嘲讽道:“镇上没有柚子树,现在这时候,谁给你去找柚子叶?”矮个婶子反驳:“我原来的邻居家就种了,反正也不远,直接过去摘不就得了?”两人争吵不休,她只得说两种都来才调停成功。不过有一点大家很快达成了一致——写字的活儿就交给她家里几个读书的了。陈景接到通知的时候手腕一抖,哀叹一声,已经预见自己忙得不可开交的场景了。陈安躺在床上养伤,不禁缩了缩脖子,头回庆幸自己不会写太多字。——这样满是烟火气儿的琐碎日常,放在以往,不会有人过多留意。它是那么不起眼,日日都能见着,便不觉得珍贵,甚至有时还会觉得烦闹。只有失去过,亲眼看到它混乱被践踏得支离破碎,才明白这样看似平凡的太平光景有多重要。……大雪下了几日,难得放晴,天空万里无云,还有鸟儿在枝头鸣叫,是个好天气。为防积雪压塌房顶,陈秀家一大早就起来开始扫雪。陈秀和李氏找出放在柴房积灰的长梯,擦拭干净后,小心抬着它穿过窄门,来到院中放下。房屋是非常普遍的三角屋顶,陈秀抬起头打量,指着侧面屋檐的一处地方道:“娘,我们放这儿吧,这里有个夹角,放着稳当。”她所指的地方有一小截木板突出了三指左右,应该是建房子是泥瓦匠疏忽所致,但现在正好用来卡住□□。李氏看了一下,也觉得合适,点头同意:“好。”两人把□□放下,然后将它立起来搭上去。陈秀握着□□两边晃了晃,测试□□是否稳当。这时陈景从房里跑了出来,举了举手里的东西:“娘!我把扫拿过来了!”见□□已经搭好,他高兴道:“你们那么快?那我直接上去啦?”南方很少下这么大的雪,屋顶最多只积薄薄一层,用不着人力清扫,因而这是他们第一次给屋顶扫雪。陈景平日里也算稳重,但毕竟没有成年,还有些孩子心性。此刻只觉得新鲜,拿着扫把跃跃欲试。“行,你上去吧。”李氏并不反对,“我和你姐姐在下面给你扶□□,你记得往那边扫,小心着些,注意安全。”“好!”陈景一口答应,兴高采烈地往上爬,爬到高处时往下一看,竟有些眼晕。他不敢松开扶住□□的左手,只右手拿着扫把扫雪。随着“唰唰”的打扫声,雪块滑轮,掉在不远处的地面炸成一朵朵“雪花”。很快,近处的雪就被陈景扫得只剩一些渣沫。陈景停下动作,低头道:“娘,姐,前面的我够不到了!”“那你先下来!”陈秀仰头招手,“等我们换个位置你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