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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lt;图片txt无法显示。jpgquot;gt;银釦金箔贴饰漆盒,复原品,金饰图案是敲成发丝厚度的金箔再贴上去的

作者的话

雷克斯

作者

2023-10-08

吕蒙少时不仅不读书,还不怕死。《三国志》载:蒙年十五六,窃随(邓)当击贼,当顾见大惊,呵叱不能禁止。归以告蒙母,母恚欲罚之,蒙曰:“贫贱难可居,脱误有功,富贵可致。且不探虎穴,安得虎子?”

银釦金箔贴饰漆盒(阴篇)

——公元前74年·元平元年——宫墙里向来是无聊的。好处是,宫里总有说不完稀奇古怪的事,让贵的贱的高的低的囚徒们,总有无数的舌根可嚼。春三月,最是一年好时节,昌邑宫城上却见得群鸟乱飞。初是杂鸟,尔后以喜鹊居多,宫人都松一口气。但自从乌鸦云集,喜鹊和其他鸟类都被驱逐,只乌泱泱一片黑雾俯在青砖灰瓦上,大相聒噪,让人忌惮得不敢出门。三月末,一宫人起夜,见一狗头人身的家伙在宫里穿行。狗头亮白,譬如朝云,身躯矮小,状若侏儒,一晃而过。一时间,痰盂紧俏,大批买入宫城。四月,昌邑王座上一夜之间,沾染无名血污。寅时宫人发现时,血还温着,淌下的痕迹还鲜明,正在那后背中央。郎中令龚遂对这件事的原因绝口不提,只是引经据典,宣布这是史无前例的大凶之兆,力主昌邑王斋戒沐浴、约束自身。末了,宫里最近又流传起一个新的话题。这风言风语看似无根,却于隐秘处飞速生长、蔓延,在掩着嘴、压着声吐出来的字句里,变得越来越客观,越来越真实,似乎人们用百家饭,共同供养出一只的新的鬼来。这鬼是万万不能提的,但又那么吸引,刺心辣肺,让它一旦成长起来以后,就把那些鸟的狗的小事,统统掩盖过去。它最紧要的关窍,只有一句话——昌邑王,似乎可能要当皇帝了。消息传到刘贺耳中的时候,他正在研究漆器的夹纻胎。夹纻胎是漆器器身的一种做法工艺,原来,器身一般是用精良的木材来制作,战国《韩非子》记载“斩山木而财之,削锯修其迹”,说的就是选择优质山木来制作漆器胎身。但木头再好,也显得偏重。如果再加上银釦贴金诸般装饰,到入得了刘贺的眼,那就厚重得不适于随身携带。有需求,就有方案。在昌邑王不顾众臣反对、大力鼓动之下,漆工研制出不用木材而是用苎麻布来做胎体的方式,坚实程度相当,质地却薄体轻盈。简单来说,他们先用泥膏制成胎胚,用苎麻布层层裹裱,紧密黏合,等成型、荫干之后,取走胎胚,再用一二十道工序去强化胎体,才能形成标准的夹纻…

——公元前74年·元平元年——

宫墙里向来是无聊的。好处是,宫里总有说不完稀奇古怪的事,让贵的贱的高的低的囚徒们,总有无数的舌根可嚼。

春三月,最是一年好时节,昌邑宫城上却见得群鸟乱飞。初是杂鸟,尔后以喜鹊居多,宫人都松一口气。但自从乌鸦云集,喜鹊和其他鸟类都被驱逐,只乌泱泱一片黑雾俯在青砖灰瓦上,大相聒噪,让人忌惮得不敢出门。

三月末,一宫人起夜,见一狗头人身的家伙在宫里穿行。狗头亮白,譬如朝云,身躯矮小,状若侏儒,一晃而过。一时间,痰盂紧俏,大批买入宫城。

四月,昌邑王座上一夜之间,沾染无名血污。寅时宫人发现时,血还温着,淌下的痕迹还鲜明,正在那后背中央。郎中令龚遂对这件事的原因绝口不提,只是引经据典,宣布这是史无前例的大凶之兆,力主昌邑王斋戒沐浴、约束自身。

末了,宫里最近又流传起一个新的话题。这风言风语看似无根,却于隐秘处飞速生长、蔓延,在掩着嘴、压着声吐出来的字句里,变得越来越客观,越来越真实,似乎人们用百家饭,共同供养出一只的新的鬼来。

这鬼是万万不能提的,但又那么吸引,刺心辣肺,让它一旦成长起来以后,就把那些鸟的狗的小事,统统掩盖过去。

它最紧要的关窍,只有一句话——

昌邑王,似乎可能要当皇帝了。

消息传到刘贺耳中的时候,他正在研究漆器的夹纻胎。夹纻胎是漆器器身的一种做法工艺,原来,器身一般是用精良的木材来制作,战国《韩非子》记载“斩山木而财之,削锯修其迹”,说的就是选择优质山木来制作漆器胎身。但木头再好,也显得偏重。如果再加上银釦贴金诸般装饰,到入得了刘贺的眼,那就厚重得不适于随身携带。

有需求,就有方案。在昌邑王不顾众臣反对、大力鼓动之下,漆工研制出不用木材而是用苎麻布来做胎体的方式,坚实程度相当,质地却薄体轻盈。简单来说,他们先用泥膏制成胎胚,用苎麻布层层裹裱,紧密黏合,等成型、荫干之后,取走胎胚,再用一二十道工序去强化胎体,才能形成标准的夹纻胎。其流程繁复,用工巨大,都不在昌邑王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想还有没有什么方法,让它变得更有意思一点,毕竟这种方式,限制比木材少多了。比如——做成三四五个层层嵌套的子母盒?

他随意地坐,一手拿着个未上漆的胎底,桌上摆着另外几种材质,怀里躺着只已成型的银釦金箔贴饰漆盒,盒盖开着,他从里面拿虫草来吃。因为自幼身体不佳,又懒得听各方大臣唠叨,刘贺就说了:汤药麻烦,把要吃的药材放盒子里,随时吃。

正在嚼虫草的时候,他从沉迷的个人世界里走出,听见旁边侍臣们说:“宫里到处传说,大王真有可能要当皇帝了!”

“不可能的。”另一人冷冷地反驳前一人,“当今圣上年富力强,岁数和大王差相无几,怎么会有你说的事情。”

“这正是问题所在。我听说皇上虽然年轻,却贵体欠安,久在龙榻,所以才有那上官桀、桑弘羊、长公主等人胆敢谋逆。要是皇上金安,加之大将军霍光忠心耿耿,哪里会有那么多祸事。”

“那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还拿出来说。”第三个人啧啧鄙夷,“近年来霍大将军持政公允,海清河晏,四夷宾服,一点儿换代的迹象都没有。你再这样嚼舌根,早晚被人拉去砍了。”

“但皇上确实久不露面。我听说,春日籍田,下地亲耕,也是大将军代理。”

“可不是还有别的王爷吗,故昌邑哀王有好几位兄弟,他们辈分更高。”

第一个人被堵得应答不上,红着脸,反将一军:“我看你就是不想大王好!我一心只盼大王英姿勃发,不仅庇护这昌邑国,还能去往更大的天地。你倒行啊,没一句好话……”

几人从座上闹得站起,又插话,又推搡,渐成一出荒诞闹剧。

刘贺听得厌烦,沉沉说道:“你们闹归闹,要是像上次一样打得出血,沾王座上,那郎中令要怎么惩治,孤都不插手。”

话音落下,房子里顿时没了声音。一方面是因为上次确实闹大,要不是龚遂心里跟明灯似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治起罪来怕可以诛连十个二十个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昌邑王平常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很少去说他们,但一旦说了,就是死界线。

其实刘贺也知道这些人没什么价值。里头什么人都有,郎官、太监、匠人、奴隶,无非是围在身边,巴巴跟他讨骨头吃。但要说这半夜里还能陪着,给房子里添点人气的,也只有这么一些人。那些正经大臣们,都是因循圣人之言,日兴夜寐,调理阴阳的,哪怕忠心,也不可能半夜跟着他在宫里胡闹。

这是刘贺一个小小的特异之处——从五岁开始,他就不太需要睡眠。

所以在他身边,总嗡嗡飞着一群佞臣。在龚遂他们眼中,这些人不仅有害,而且恶臭,他们只在打更的时候才出没,做种种荒腔走板的事,就像具化的晦气沆气瘴气,引诱着王,毒害着王,使其夜不能寐。只有刘贺自己明白:只是因为自己睡不着,心里烧着火,才引来这么多小鬼聚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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