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诞生世界的纯白混沌,能以「存在」之力真正抵挡。虚无海上的荆棘,就是纯白与虚空碰撞的产物,是「存在」抵挡「不存在」的结果,荆棘本来只是天然屏障,是无害的,却在漫长岁月里,随着纯白的干涸,而日渐被虚空侵染,所以变得暴怒而充满攻击性。林雨行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伤好不了,是因为被不存在之力贯穿了,他身体一部分的存在本身都被消除了,所以永远无法长出新的来。什么奇术药物手段都做不到。解虚怀正是算准了他的温柔和执着,他的骄傲和倔强,所以隐瞒了关键信息,如此他总有一天会被纷繁和解无常算计,总有一天会见到荆棘海岸,总有一天会想方设法渡海。在解虚怀那个年代,渡海就是一件无法回头的事。他的遗骨在这里被筑成灯塔,照亮后世一千年。他最骄傲的儿子带着他的遗骨渡海,也没想过回去,留下一副残破的盔甲在塔上,人已经不知去向。林雨行觉得解良人可能已经成为了灯塔的燃油。下一个燃油,就是他自己。解虚怀算准了他回不去。也必须用这样的算计,才能让他来到此地,甘愿放弃自我,变成燃油,照亮后世,也不再有痛苦。好像那就是对他最好的结局。因为林雨行和解无常不一样,他的意志坚定到能和虚空直面相抗,什么永生乐土根本诱惑不了他,他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唯一的愿望还与永生恰恰相反。只有隐瞒超出他认知极限的信息,才能让他拼尽一切寻找真相。才能让他欣然接受这个结局。那是林雨行平生第二次恸哭,他在孤独伫立的灯塔上,在漫无穷尽的冰冷寒意里,他泪流满面跪倒在地。可正如贤人所说的那样,欢笑都是别人的,哭泣也都是别人的,他哭得痛彻心扉都没有一个人能听着。正如他想恨又恨不起来,想笑也笑不出来,想一脚踹毁灯塔让黑暗吞没现世让一切同归于尽为他的被坑骗而泄恨他又做不到如此决绝。先师是伟大的。无论多少算计多少恨,多少被他看不起,他依然不能否认先师的伟大。「我一生诸多憾事」之首,就是对他这个优秀传人的歉意。那墓志铭上的泪痕都似乎还未风干。对于一个自愿牺牲照亮后世的人,他除了敬意,无以言表。“后来我在灯塔之上思考了三年。”他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修好了万华镜,我心怀死志,却不想这样去死,就如解虚怀认定我回不去,我拼着一条命我也要回去,我还带走了一罐纯白,我还要推翻先辈的结论,我要直接迎战黑暗未来,永远地消灭它,终结一代代传火的宿命。”“而且我……”他说,“已经想到了黑暗未来的最优解,非常疯狂,我也……非常喜欢。”“只是……”他又叹了口气,“贤人,我好疼啊。”他说着就把脑袋埋在了贤人的肩窝里,伸手倒抓着贤人的肩膀,却是想哭又哭不出来,只能断断续续地低笑,贤人心都要痛死了,他第一次知道他的黑暗往事,正是这些黑暗拉扯着他,把他永远地囚禁在绝望的深渊里。贤人当着对面那个家伙的面,抱着怀里人的脑袋就开始吻。他知道他喜欢他吻他,喜欢他含住他唇舌的温暖,他知道那样他就会好受一些。然后他们被打断了。对面那个家伙,一本正经地问他俩:“你说纷繁是古神?曾两度被驱逐到虚空?”“没错。”“那说明古神身就是纯白混沌的衍生存在,他们甚至不会被虚空同化。”林雨行看了那人一眼:“你想说什么?”“我在想,把纷繁拿去做燃油,可能好过一百个解虚怀的效果,我们师门至少还能再发展一万年,到那时,什么科技都能跟上了,人类说不定还能把虚空利用为一种新能源,取之不尽,多好的事呀。”林雨行想了想,还确实有这个可能,在过去没有被黑暗侵蚀的自己,那颗自由自在的脑袋里,在得知这些事之后,还真的能提出与现在的他格外不同的想法。“可纷繁是古神,我可以欺骗他,算计他,却杀不了他。”林雨行说,“他还是画梦师的祖宗,最强的空间术师,他无惧虚空,往荆棘海上一躲,谁也拿他没办法,况且——他应该早就知道黑暗灯塔的事,他对我先师恨之入骨,没有去把那座灯塔摧毁,也是纷繁心中仅存的善意,他又怎可能被骗去当燃油。”“那就没办法了,反正我看你也是更喜欢你自己的最优解。”那人说,“不过你这身伤,我好像想到办法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