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隽瘦削的腕骨上,血已经止住。黑夜之中,他的眼神偏执,又有种极端的冷静。将带血的纱布,缓缓地,一圈一圈缠绕回手腕上。然后他捧着瓷瓶,无声地来到床边。悄然卷起帘帐,少女还在无知地浅睡之中。她翻了个身,白里透红的肌肤上,有他忍不住留下的痕迹。“先生……”似梦中呓语,甜腻醉人。他静静看着,神色一寸一寸柔和下去。蠕动的蛊虫爬上他的虎口,猛然紧握,碾碎成了淡淡的齑粉。人影消失在榻前,空余月色空澄,纱帐飘扬。姚盼睁开眼,一头冷汗。被那种黑暗的情绪包围,她的手脚都在颤抖。方才,他是想要给她下蛊吧?好在悬崖勒马……可难保他又起这种心思。不说别的,就说假如他每月挑个夜里,都来这么吓她一吓……那她可能就要早早殡天了!留这么个人物在身边,太危险了。……女帝纠结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眼圈都是黑的。荷荠支支吾吾、七拐八拐说不到重点,隐晦地让陛下尽量节制一些,多多注意身体哇,被她一脚踹了出去。她这哪是纵欲过度?是吓的好不啦!姚盼登基第二年,宗长殊奉旨前往衢州治水。一身素衣白袍,在寒风中等待许久。即便斗笠布衣,高洁雅致却未消散。他抬了抬帽檐,结实的手腕上露出一点白色布条。伤口结了痂,隐隐作痛,想到她许是被宫中事务牵绊,才抽不出身来。一时间满是怅然。望向宫城的神色,都透着一股眼巴巴的意味了。旁边小厮轻声问,可是在等什么人?宗长安沉默地看着他,姜雾泪眼汪汪,就差扑上去抱大腿了:“表哥呜呜呜”“那个没心肝的都不知道来看看,好歹表哥也教了她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宗长殊皱了皱眉,斥姜雾:“慎言,那可是陛下。”姜雾抹泪。她就要嫁给旁的公子了,虽然不及表哥才貌,却也是个光风霁月的好人家。天上月终究还是高高挂在天上。也只有那太阳才能与他并肩。是那位,她也认了。柳如是福了一福,含情脉脉,“我愿等先生回来。”宗长殊看她一眼,不言不语,又向着宫门的方向发怔。最想见的人,迟迟不来。车夫问道:“大人,还要等吗?”“不等了,走罢。”转眼年关将至。定安帝退休以后,时常与谢贵妃几个太妃一同推牌九,其乐无穷,姚盼偶尔也掺和两下,每每输的很惨。宫中要举行俊选,排场可比太女时举办的选夫宴的排场,大多了。怎知真到了俊选那日,一堆白衣胜雪出现,姚盼的眼皮一跳。走得近来,姚盼的眉毛越皱越紧,十个有八个穿白衣,一水儿的墨发白衫,长腿细腰,“是要发丧呢还是怎么?”荷荠:“宫中有一个传言……”传,陛下对宗大人旧情难忘。姚盼扫了一眼,果然,不是眼睛像,就是唇色像,要么就是板着脸的神态像。姚盼一口茶喷了出来,“你们听风就是雨啊?行行行,既然都传朕好这口,好啊,朕都纳了!”今夜侍寝的,是个惯会讲笑话的,音色极好听。容貌嘛,是她爱的妖冶艳丽那款,很有味道。近距离观察人的时候,她皱了皱眉。灯光下,男子的容颜俊秀,鼻梁高挺,用炭笔,极为心机地在眼尾拉出一条细线,眼波流转时,颇为诱惑。姚盼却怎么看都不满意,觉得这人的眼神不够纯粹。不自觉在心中比较,宗长殊的眼白是鸭蛋青的,尤为干净,眼珠又是纯粹的黑,给人感觉又正直又冷淡。动情的时候,蒙上一层水雾,又显得极为潋滟勾人。而此人,眼中藏着的欲望呼之欲出,通身都是世俗的气息,身上也不够香。“陛下,怎么这样看着小臣。”他有些羞赧,想要给姚盼宽衣。姚盼一股子恶寒,推开他靠上来的肩膀。太薄,连身材也……姚盼索然无味,这些人怎么哪里都能挑出不好来,上辈子她的眼光怎么那么差。她怎么跟这些人好上的?不由得一阵腻味,索性撂下这人,起身批奏折去。宗长殊从衢州发来汇报,治水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奏折写的规规矩矩,通俗易懂,每每到最后,却是一板一眼的一句:问陛下安。问陛下安。问陛下安。大篆龙凤凤舞,一看就是他的手笔,从春到秋,从无空缺。甚至越到后面,越发啰嗦了起来。譬如,陛下,枫叶红了,臣收集了一些做成书签,夹在送往京城的清心守正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