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天挤出了一个难看的、僵硬的笑容。
他在此之前从未认识过牧瑰。
但他现在毫不怀疑,对于这个人来说,救人或许是真的不需要理由的吧?
但是牧瑰应该不会知道吧,对他来说如同举手之劳的事情。
对萧秋天来说,却拥有无可取代的含义。
他救了他的命。
给了他再次活下去的希望和机会。
这真的是那样轻飘飘的一句谢谢能盖过的事实吗?
他的命还没有贱到那种地步。
萧秋天终于握住了那只向他伸出的手。
他将牧瑰的脸、那双眼睛,刻入心底。
他发誓,从这一刻起,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不是神,不是自己,也不是任何什么其他的人,只是牧瑰,是牧瑰救了他。
他只需要铭记这一点。
牧瑰握紧他的手,拉了他一把,想让他自己站起来。
萧秋天起来了,还是很快控制不住地跪了下来,几个月没用腿脚,他甚至已经忘记怎么走路了。
他的情况比晋长旻严重多了。
他满脸的、不知水还是冷汗只是混杂在一起,他咬牙,像个刚出生的小鹿那样,全身抖起来,使劲也站不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
牧瑰知道他手脚都没力气,伸手把无限水杯扔了出去,干脆还是横起人来。
无限水杯歪斜,杯中水倾落出去。
小小的杯口,里头的水无穷无尽地漫灌出来,直至将这个世界淹没。
牧瑰带着萧秋天跑到了山崖山顶最高处,也是瀑布落下的源头,这大概也是这个“未悬尺”画中世界的最高点了。
在那里,他能看见未悬尺的上端。
那上面同样连着一道锁链,一直深入天际云端,与其他闸刀并列。
萧秋天对那东西有着刻入骨髓的恐惧,禁不住地把脸扭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牧瑰开口道:“你看。”
萧秋天因为他的话,转过去。
漫涨上来的水淹没了长尺刀,那尺刀也在水中融化了一大半,化为青色的墨水,再无威力。
萧秋天怔怔地盯着那折磨了他几个月的东西。
很久很久,压在头顶和心中的那块巨石仿佛也随之融化了。
画中的世界也化开了,看不清了原状,那些置身其中的死亡、罪恶、痛苦与不堪也随之被这清澈温柔的水冲洗干净了,仿佛从来就不存在过。
但还有一些仇恨和必须做的事情是保留在记忆中的。
萧秋天闭上眼睛,说了一句:“谢谢。”
牧瑰的表情不算轻松,但在这个时候,他便会下意识笑起来了。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掩盖自己的愤怒。
愤怒不会消失,只是掩藏,以及维持那必须的理智。
他的怒火总有一天要对罪魁祸首宣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