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语音低声回复道:“现在就回,半小时后到。”确认了岑柏言什么时候回来,宣兆不急不徐地收好了材料。手下人来了消息,去疗养院的几拨人果然是岑静香派去的,其中带头的那个是岑静香表亲,叫王太保,见钱眼开的混混没什么职业道德,给他点好处他就全招了。——岑静香给了他两万块钱,让他去打探宣谕的身体情况,看看宣谕是不是真的快死了。“快死了最好,如果还死不了,就拿这些照片多刺激刺激她,让她再疯一点。”手下人如实汇报。“那些照片”是万千山和岑静香的恩爱合影,宣兆在手机上一张张翻动着,其中一张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岑柏言英俊硬朗的笑脸让宣兆觉得无比刺眼。“王太保还说说”手下人在耳机那头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口。眼镜片反射着台灯冷白的光,宣兆的眼神比灯光更加冰冷:“说什么?”“那个女人教王太保一个法子,如果宣太太身体还不错,就威胁太太说弄死你那个残废儿子。”宣兆反而颇有兴致地挑眉:“哦?她终于想起还有我这个人了?”也许因为他是个残疾,加上万千山恨不能没有他这个儿子,岑静香从来就没把宣兆放在眼里过,兴许是断定了一个瘸子造不成什么威胁,让他在外头自生自灭。“东家,这个王太保怎么处置?”手下人问,“要不要设个套他,让他进局子蹲几年?”“不用,岑静香给他两万,你给他十万,让他接下来十天,每隔两天去疗养院前台登个记,”宣兆右手揉捏着左手腕骨,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除夕那天一早,按我接下来说的做”岑柏言抬头看见三楼窗口透出的微弱灯光,身上瞬时一暖,他呼了口哈气,半秒钟都不愿意多等,大步跑上三楼,拧开门喊道:“我回来了。”宣兆窝在床边的懒人沙发里翻译文件,腿上搭着毛毯,闻声抬头一笑:“回来了?”岑柏言心念一动,一身的寒气在这个笑容里迅速褪去,他脱掉大衣扔到一边,三两步迈到宣兆身边,单膝跪地,紧紧把宣兆搂进了怀里。宣兆一怔,手里的笔“啪”掉在了地上,文件也散落一地。“想你了,”岑柏言埋首在宣兆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好想你。”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宣兆说:“喝酒了?”“就一点,”岑柏言说,“没醉。”宣兆偏过头,看见岑柏言泛红的耳廓,这喝的肯定不止“一点”。“我去给你煮点陈皮,”宣兆轻轻拍打岑柏言的后背,“解酒驱寒的。”岑柏言低笑出声,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宣兆身上,鼻尖抵着宣兆的:“你在照顾我。”“你重的呀”宣兆手掌抵着岑柏言,掌心感受着从岑柏言胸膛传来的微震,无奈地说,“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我喜欢你照顾我,喜欢,”岑柏言说,“好喜欢,照顾,你和我。”宣兆忍俊不禁:“话都说不清了,喝了多少啊?”“兆兆,”岑柏言小声喊他,攥着他的手按在心口,“兆兆,我照顾你,你也照顾我,永远永远,好不好?”宣兆一顿,指尖微微蜷缩。岑柏言脑袋发沉,没有注意到宣兆的不自然:“今天晚上特别想你,很想很想。”“又说胡话了,”宣兆推了推他,“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宣兆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岑柏言就从后面抱着他,这家伙醉醺醺的,比平时更黏人,和只大型犬似的。喝过热汤之后岑柏言嚷嚷说困,趴在宣兆床上怎么也不肯挪窝,他肩宽腿长,沉得要命,宣兆挪不动他,最后只好宣告放弃,拧来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等岑柏言睡着了,宣兆坐在床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出了小屋,去了岑柏言那间房睡觉。灯光熄灭,万籁俱寂,这个冬天的假期正式开始了。头两天,岑柏言带着宣兆去约会,他们像每一对平凡的情侣那样,去影院看了冗长的爱情片,逛夜市分享同一串糖葫芦,在做手工的小铺子里捏了一对陶人,清晨在山顶看日出,夜晚在摩天轮行至顶端的那一刻接吻。这应该是宣兆七岁后的十六年里最纯粹的两天,摩天轮缓缓上升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离星星越来越近。宣兆想到他的中学时期,那会儿他常常躲在教学楼的廊柱后看同学们打篮球,有次等到人都走光了,他模仿着别人投篮的样子,尝试着在篮筐下跳起来,却重重摔倒在地。他就连跳跃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但随着摩天轮攀升,某个瞬间就连天空都仿佛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