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吩咐,等世子与郡主回来,必要跨过这火盆才行,莫要将外头的晦气带进府中。”韩祎皱着眉,但也未说什么,与韩姯舒从火盆上跨过,往苏氏的院中去。苏氏与儿女上一次相见,还是个把月前。她深知自己的孩子打小聪明懂事,旁的母亲操心孩子贪玩不专课业,自家的便已会鸡鸣时早起练箭,温习课业;等再大些,别府的夫人操心哥儿给那些丫鬟引诱,虚耗了身子,而祎儿呢,连她送去的两个丫鬟都推拒掉,说是专心功名,无意于此。这样的孩子,若说他为了哪个唱曲儿的流连在外,如何苏氏都是不肯信的。一股子气憋在心口上,半上不下,等看见两个孩子进门,满身风尘仆仆,神色难掩倦意,她一下心就软了。地上有婆子布的软垫,韩祎与韩姯舒端端正正跪上去。“让母亲操心。”苏氏哪里舍得,上去扶起来。从消息进城里,说郡主与世子将近了,她便让厨房备着晚膳,来来回回热了好几次,才把人盼回来。“起来,都起来,有什么事,吃过饭再说。”韩姯舒懵懵懂懂,瞧一眼哥哥再瞧一眼母亲,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无息无声的一顿饭,苏氏耐着性子将女儿哄回去,留下韩祎说话。两母子许久未曾像现下这般秉烛夜谈,苏氏细细看着孩子长大后俊朗的面容,叹一口气。“你是有成算的,将来这诺大的国公府也都要扛在你肩上,外头的流言蜚语这么传着不像话,母亲细想了下,不如就此将亲事定下,正好堵住外头那些个人的嘴,不然不知道还要说出多难听的话出来。”韩祎点头:“母亲说的是。”苏氏拿他无可奈何,回回提起亲事,都是这么一句‘母亲说的是’,国公爷自肆家中孩儿才貌俱佳,从不着急,但眼瞧着旁门府邸同龄的哥儿一日日成家,别的夫人们都含饴弄孙。她哪能不急呢?苏氏喝了口烫茶,一路烧进肚子里。“从前这京中的世家闺秀指遍,你没有一个看得上的,母亲就问一句,你可有什么想法?”韩祎沉默片刻,道:“别无要求,只一点,儿子怵丑,见不得比我难看的。”苏氏差些一口茶呛住,不大信这话能从自家哥儿嘴里出来。前两日才听见常王妃抱怨,她还在羡慕,如今这话就落在自家了。只是,那句‘见不得比我难看的’着实为难人,自家孩子什么相貌,苏氏还能不知吗?能让三公主念念不忘好几年,世家多少闺秀暗中怀春,哪回踏春闫韩侯府的马车不被兰草插成草垛子。苏氏揉了揉突疼的额头,暗自叹口气,“也罢,娘亲替你好生看看。”韩祎起身作揖,道:“那就劳母亲操心了。”苏氏摆摆手,“先回去歇息吧,一路舟车劳顿。”这一晚,苏氏院中的烛火燃到半夜才熄。第二日,韩姯舒来陪母亲用膳,苏氏才将起,照在妆梳镜里,满脸疲惫的模样。韩姯舒在一旁歪着脑袋瞧母亲,“母亲近日可是没税号,我瞧您脸色都不大精神。”不提便罢,一提起苏氏又头疼,顶着粉都盖不住的乌青问,“你哥哥今日可在府中?”韩姯舒点点头:“哥哥晨起便出去了,将才又回来了,约莫今日休沐。”苏氏转头吩咐丫鬟:“用过早膳将世子请过来。”一旁的嬷嬷心领神会,转身去了内室,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本册子。韩姯舒眨巴眨巴眼睛,好奇道:“阿娘,那是什么?”苏氏拉过她的手,往花厅去,道:“那是你哥哥的东西,小姑娘可不能随意看。”然而早膳过后,临近中午,韩祎才姗姗来迟,站在门口告罪,“朝中事务耽搁,儿子来迟了。”既然是朝中事务,苏氏哪能生气,只让他进来,打发韩姯舒去外头玩。嬷嬷从抽匣里拿出早晨那本册子。苏氏将它摊到韩祎眼皮子底下,一面道:“母亲昨夜里想着,你既有了想法,不如就自己挑着,这册子里的姑娘,娘亲一一看过,人品自是没问题。”韩祎‘嗯’了声,嬷嬷便在他面前翻开,从头页里到册子翻完,也不见人点头。苏氏纳罕:“当真是没有一个能入得眼?”韩祎默然。苏氏明了,叹气道:“罢了,勉强不得你,娘亲再看看远些的地方。”韩祎走时,韩姯舒探头探脑从门外进来,嬷嬷没料着小郡主这会儿进来,忙不迭把册子合上。小郡主眼疾手快,瞅见上头的画像,有些天真的问:“阿娘可是在姯舒挑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