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苗不理她,只是晒太阳。她无趣地走开,准备接图南回来吃午饭,他这段时间又认识了几个新伙伴,比之前走得远些,其中还有几个还没大人腰高的小女孩,虽然她们人小,什么都不懂,但已经有了基本的美丑识别能力,最喜欢歪歪扭扭地缠着图南。图南的性子还和之前一样,不怎么理人,但是人家缠他他也不烦,随便。她找到图南的时候,他正在小孩堆里,这些小孩一人手里捏着一枝桃花,正欢快地朝家走。见到杨枝,图南把手里的桃花随手一扔,走到她跟前。杨枝看那只桃花有点心疼:“开得好好的扔了干什么,多好看啊。”图南没说话,被她牵着回家了。尝出甜了吧?那是一个傍晚,吃过了饭,杨枝正对着灯火看书,图南在她身边抄《幼学琼林》,他虽然记忆丢失了,但字仍旧写得和过去一样,笔画瘦舒,看上去很秀气,一点都不像一个剑修。窗外从午后就开始阴沉,有雨要落却一直没落下,层云滚动,是要打雷的模样。杨枝正翻了一页游记,忽然听见一声炸响,好像谁在她耳边摔破了一个瓷杯,她后背顿时一激灵,转瞬才反应过来,是打雷了。她立刻朝图南看去。他的笔还落在纸上,只是笔下长长的一条墨痕,他捏着笔,立在原地,脸色发白,眼神惊惧地朝窗外看。还没看两眼,又是一声惊雷,他脸上表情绷着,没什么变化,只是睫毛一抖,后颈处的短绒头发好像也炸了起来。图南小的时候怕雷,当年当上玄冥,每个打雷天都是她抱着他睡觉的。看他这个样子,又回忆起他过去的模样,杨枝没什么同情心地打趣他:“炸毛小狗。”图南转眸看她,抿了抿嘴,忽然喊她:“姐姐。”杨枝差点笑了出来,但下一瞬,她愣了愣:“你叫我什么?”他从失忆以来,从未叫过她姐姐,即便她非常详细地告知了过去他们之间的一切,他也没那么叫过。猛然一听,杨枝一时间只觉得恍然。这时,图南把笔一放,坐到她身边的椅子上,自然而言地说:“打雷了,我要跟你睡觉。”杨枝坐着看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终于慢半拍地想起图南方才说的话:“……你要,和我睡?”图南点头。杨枝深吸了一口气,问图南:“你今年几岁了。”“九岁。”他回答得很快。杨枝看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图南,陷入了沉默。九岁,是他开始修仙的年纪。杨枝问了许久,确定了他的情况,他现在能回忆起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还有他九岁半之前的事情,记忆混杂在一起,都是非常真实的昨日。他记得昨日在江州和小孩们去小河边玩,也记得昨日在玄冥搬了一天的稻草补屋顶。问了好一会儿,图南的表情都很正常,除了打雷的时候,一副镇定的模样,杨枝却没有他这么安心。杨枝迟疑了很久才问他:“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的,你现在暂时不能修仙的事情。”图南终于愣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他的动作简单,杨枝看着眼睛却有些红。前些日子,他没有修仙的记忆就算了,没有得到过,所以失去时也没有太大的感觉。但九岁的他刚开始修仙,刚开始做着一剑踏千山的梦,陡然间就梦醒了。杨枝小心地看了他很久,他才抬头看她,认真地问:“不能修仙了,我是不是要离开玄冥?会有人赶我走吗?”杨枝绝没想到他第一时间问起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