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玄微饮尽了杯中酒,把空杯放下。
“我护得住你。纵然四周俱是狂风骤浪,你只需跟随我,保你乘风踏浪,安然无恙。”
阮朝汐来回捏着幕篱的厚实黑布,并不被他的说辞打动。“十二郎根本不会让我陷入险境。”
“险境难道是想避就能避开的?一旦他钟氏遇了事,凭他胸无城府,毫无谋算,身边只有少许部曲家仆跟随,他自己都在险境里挣扎不能出,又如何护得住你?”
“无需他护着。遇到了险境,我和他一起。”
“一处挣扎,一同赴死?”荀玄微无声地笑了下,“天真。”
长指握着金壶,琥珀美酒缓缓注入玉杯。
“回程半日的路上,你好好想一想。十二郎什么也没有,只凭对你无话不谈的所谓真心,能不能挡得住狂风暴雨,能不能护得住你安稳一世。想明白了,回去当面和他说清楚,叫他老实跟随他兄长离开。”
“他离开,我留下?”阮朝汐的视线转过来,清凌凌的眸子直视身侧之人。“娟娘子又是怎么回事。”
荀玄微并不意外。“她和你相认了?”
他握着玉杯,轻轻一碰阮朝汐面前的小杯,邀她喝酒。阮朝汐不肯喝。
“娟娘子五年前出坞壁,是不是当年就化身为崔十六娘,故意让平卢王找寻了去,从此安插在他身侧?”
“正如你所见。”
“娟娘子安插去平卢王身侧,傅阿池呢,她又被你安插去了何处。”
荀玄微不答。
车厢里陷入一阵静默。
阮朝汐抬手缓缓按揉着自己酸痛的肩颈。自从被燕斩辰一掌打晕,她的肩颈至今还疼着。
纤长如鹤的白皙脖颈往后仰。
“天下纵横如棋盘,万民星罗如棋子。我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是你眼里的棋子?给我阮十二娘的身份,在云间坞里教养我长大,把我嫁与九郎,是不是你原本的打算?为何又把我这棋子挪了位子?跟我说什么明媒正娶?”
“不是。”荀玄微不置可否地听到最后,终于出声否认。
“对你的打算,从来都是珍重对待,明媒正娶。”
阮朝汐浅浅地笑了笑,“荀三兄,我不信。”
“你瞧,这个就是区别了。十二郎冲动急躁,但他句句发自心底吐露的真心实意,我句句都信;荀三兄这种满腹算计、嘴里无一句真话的真心实意,我一个字也不信。”
荀玄微慢慢地啜了口酒,只听着,不说话。
马车里又寂静下去。
再度开口时,他谈起了颍川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