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单手掩面:“自杀了。”自杀一词毫无预兆地穿透耳膜。哪怕早已见过死亡,依然让梅瑰感到心惊肉跳。以前撑不下去的时候,她也产生过消极的念头,死了一了百了之类的。可最终都与自己、与世界达成了和解。黎初的朋友年纪应该不大,到底得多绝望,多无助,才会做出那种傻事。“从三十几楼一跃而下,鲜血、脑浆、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合在一起,比任何一部恐怖片都要骇人,他妈当场吓疯了。”黎初的语气极普通极平淡,好像聊家常一样。作为听众,梅瑰却被这种轻描淡写虐得有点喘不过气,震撼的画面使得她绷紧的身体微微颤栗:“为什么要选择如此残忍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为了报复同样残忍的世界。”黎初咬牙切齿地说。“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被喜欢的人出卖,被同事同学欺凌,被左邻右舍说闲话,被母亲冷暴力,逃不掉、躲不开又狠不下心与至亲之人断绝关系,最后只能逼自己走上绝路了。”“他做错了什么,要那样对他?”“错在和我一样,却比我勇敢,他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一切,碰到真爱选择坦白,然而却终究低估了人心,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人言可畏,舆论杀人,实在太可恶了。”“放心,我没那么脆弱。”黎初松开手,冲着梅瑰展颜一笑,“无论什么攻击都对我无效,我会比他们任何人都活得好,活得久。”卧室没有开灯,窗帘也关着。梅瑰从俯视的角度看去,黎初那一笑弗如阴影中开出的花,娇艳而绚丽。以前的那个他,又回来了。这更加让她舍不得:“那为什么非走不可?”黎初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他母亲尚未安排妥当,我必须再去一趟。”梅瑰跟着起身:“冷暴力的母亲难道不是帮凶吗?”黎初扭扭脖子,伸伸懒腰:“由于先天畸形,他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了,好在被养母捡到收养了,但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养育之恩不可不报,他从来没有怪过对方。”“那也用不着你一个未成年人出面吧。”“谁叫我家有钱,谁叫我讲义气呢。”“……你家不是?”“我爸不认我,我妈可疼我了。”有钱还讲义气,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呀,这也是梅瑰愿意和黎初交心的原因。死者为大,为了完成朋友的遗愿而赴汤蹈火,她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理由阻止呢。可另一方面,人都是自私的,她怎么能就此甘心呢。于是,梅瑰拉着黎初的衣角,以央求的口吻说道:“安排妥当再回来不行吗?”黎初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冷风拂面,吹乱了发丝:“上次去的匆忙,不小心掉了学生证,坑了自己不算还连累了你,必自我惩罚一下,以免下回再犯。”不按规则打架,导致梅瑰的发髻全散了,一阵风刮过把她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她不得不松开手整理:“什么连累?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你没放在心上,你哥哥呢?”黎初摸出手机晃晃,“而且就算见不着面,也可以打电话、发消息、视频连线嘛。”梅瑰快速地扎了一个丸子头:“哥哥才不会……”“比起女人,我当男人的年数更久,肯定比你了解。”黎初双手抱臂,朝窗外抬了抬下巴。循着黎初的视线望去,梅瑰发现搬家车旁边又多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熟悉的外型。熟悉的车牌。是傅星樊。她的哥哥居然真的来了。傅星樊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又在外面等了多久?为什么一直不联系她呢?主建筑离大门有一段距离。从梅瑰那个角度看不见车里的人。但她的脑子里却接连不断地冒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还有,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我的事必定会传到俱乐部,你费尽千辛万苦才获得了参赛资格,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影响。”黎初五指插|进头发里,将额前遮挡视线的刘海撩到脑后。完全沉浸在思考当中的梅瑰被拉了回来,她握紧拳头放狠话:“管他们干什么,我们练我们的,谁敢逼逼,八角笼见,看我不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黎初被逗笑了。她摸出几枚发卡,把碍事的刘海一一固定住:“我相信你的实力,不过,我心意已决。”梅瑰慌忙收回视线,移到黎初身上。可爱的发卡配上清爽的造型,使得好友的颜值直线飙升。哪怕皮肤状态不那么好,依旧挡不住精致的五官与一骑绝尘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