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罗氏并不睁眼,淡淡道:“一个不争气,两个省心!”孙嬷嬷大约明白她所指何人,并不接口。郑罗氏又道:“廷棘这差事,来的可是蹊跷。”孙嬷嬷支吾道:“想来是四爷看着侄子大了,有意提携,他本是行伍出身,靠着军功挣下的爵位,自然以为这一途是最好的。”郑罗氏鼻中哼了一声,说道:“我可是听闻,是四房新娶来的那个,与廷棘有些什么龃龉,不知怎么绕着弯子吹了枕头风,挑唆着老四撵廷棘出门,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孙嬷嬷不语,半晌道:“老奴瞧着四太太不是这样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才识得她几日?”郑罗氏不以为然道,“这样的女人最难收拾,面上瞧着乖觉柔顺,与世无争,其实满腹野心,只要把男人捏在自己的掌心里才罢。当初我看她是乡下出身,是个老实本分的,原来竟这等狐媚。任凭她这样妖调下去,日后这府里还不天下大乱了?”哪至于此?孙嬷嬷心中想着,却不敢说,只道:“老奴瞧着四太太这些日子替四爷打理家务,很是尽心竭力,钱财出入也比以往更清楚明白些。老人们说起来,都道比往日怜姝管账时利落许多。”说着,瞧着郑罗氏的脸色,又补了一句:“也比二太太好上许多。她性子温良,下人送来账目若有对不上的,只是细细的问询,仔细核对明白,不像二太太非打即骂,惹的大伙背地里总埋怨。”“那就是个上不得台盘的货!罢了,庶房的媳妇,我没工夫理会。”郑罗氏沉吟不语,片刻又自言自语道:“她确实是个理家的人才,但我总不能让她独占了玉儿的心。总得有个人,分一分她这宠爱才是。”孙嬷嬷在心头叹了口气,料知劝不动,只好罢了。隔日起来,郑瀚玉以要替宋桃儿挑选赏荷宴的衣裳为由,吩咐丫鬟拿了许多还未及穿的衣裳头面出来,叫宋桃儿一一换上、妆点了与他瞧。宋桃儿连换了四五套,自己都有些腻烦了,但看丈夫那兴致盎然的样子,又不忍拒绝,只得继续换下去。好容易挑出一套藕荷色织银熟罗大袖衫、绛紫水波纹绣莲叶荷花盖地长裙,郑瀚玉方才拊掌:“好,这套好,清爽又不失娇艳,明日穿去了必定艳惊四座。”宋桃儿这才晓得,原来他是存着这段心思,颇为无奈笑道:“四爷,明儿赴会的都是女人。”郑瀚玉道:“正因都是女人,才更要好生妆扮,免得叫人看低了你。”言罢,长臂一伸,搂过妻子的纤腰,低语:“怎么,难道你还想穿给男人瞧?”夫妻两个笑闹了一阵,小厮莲心进来报道外头有客等见,郑瀚玉这方撒手,理了理衣裳,出去了。待他去后,宋桃儿走到炕边,看着适才脱下的衣裙,料子自不必说,杭州来的最上等的绸缎,其上的绣工亦也是苏绣,最时新的样式,最精巧的针黹,不知耗费几许金银,才得了这么两件衣裙。明儿穿过去,确实不会被一众贵妇埋没了。她心头是甜蜜的,郑瀚玉连这等小事也替她想到了。正自出神,外头人传:“大太太到了。”宋桃儿回神,转身就见大太太林清霜迈进门来。原来,用过早食,她便吩咐翠竹去请了林清霜过来。林清霜面上挂着一抹浅笑,走上前来,说道:“四弟妹一早就打发人请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说着,一眼瞥见炕上摊着的衣裙,眸中闪过一抹艳羡,不由称赞道:“好娇丽的裙衫,等闲可是见不到这等好货。”宋桃儿微微一笑,说道:“这是四爷为着我明日赴赏荷宴,替我预备的。”林清霜一愣,片刻强笑道:“四爷当真是爱重弟妹。”宋桃儿点了点头,吩咐晴雪将衣衫收起,又着人上了茶水点心,让着林清霜上炕坐了,开口道:“四爷的确爱重我,很多事都愿意听我说。”说着,便直盯着林清霜的眼眸,道:“大太太,玲珑骰子安红豆,可是何意?”林清霜的脸上顿时煞白,双手指尖冰冷不已,端着茶碗的就捧不住了,茶水溅出来,打湿了衫子。偏生,宋桃儿并不想放过她,继而说道:“我替大太太说,入骨相思知不知?”林清霜将茶碗放下,满面阴沉,压低了声道:“你待如何?凭一枚骰子,就要定我的通奸罪么?!孩童贪玩,在外拾了什么物件儿回来,也要算在我头上?”宋桃儿浅浅一笑,面上泛出酒窝,甚是甜美可人,她颔首道:“大太太又急性了,我还没说呢,您自己个儿就把这罪名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