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蛊虫,很不起眼,却能让这世间任何的生物唯命是从,这是乌水沉用自己的心头血喂养出来,临死之时交给她的。她说,“我最终该是不舍得给他用,否则他也不敢去死。”她说,“是我心软,你日后若是遇见了喜欢的人,不要犹豫,给他吃。这世上啊,没有什么比傀儡更听话,更不会伤人的了。”“不要赌人心啊。”岑蓝回想起乌水沉临死时候的神情,当时只觉得她可悲。现在仍是。小小的蛊虫入了人体能够侵蚀神志,但若不入人体,便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虫子而已。小小的虫在指尖化为飞灰,岑蓝吹了一下,然后将空瓶子重新收进了容天法袍。姜啸陷入了真实无比的梦境当中,他看到了沸腾的血池,他看到了一个容貌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抬手斩下了身着一身喜服的女子首级。他看到了与自己模样相像的女子拥着一个丰神俊逸的男子,指着那血池当中的头颅娇笑,那身着喜服的女子的无头尸身,就倒在那血池边上,血顺着她的身体喷出来,直接喷入了血池。姜啸眼睁睁地看着那头颅在落入血池以后,好一会又漂浮上来,然后她的脸在沸腾的血水中转过来,那人头被腐蚀得剩下半个好脸,姜啸看得清清楚楚,赫然正是岑蓝的模样!他看到无数怨魂被血池吞没,他听到万鬼同哭的哀嚎,然后他睁开眼,看到了同他长着一模一样脸的女子,叫他好孩儿。而后画面如指尖流沙,迅速飞驰,他又看到同他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的女人,那个自称是他娘的女人,自称是他爹爹的男人,在他面前被漫天的流光削骨剃肉千刀万剐。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妖族,他们哀叫着被削得只剩下骨架,满地血水。而他在襁褓当中陡然背生双翅,绽开简直遮天蔽日,他张口吐出热焰,朝着那一身黑色蒙着半张脸,手持清冷溯月般的千仞长剑,一步步朝着血池走来的女子。嫁衣断头历历在目,她蒙着脸,却没有挡住脖颈之上生拼硬接的伤疤,她是来复仇的,她的眼睛比泛着寒霜的千仞剑还要冷。姜啸却已经认出了这双眼,认出了这样黑衣裹身打扮的人。求你了。(你不会骗我吧)他被寒彻骨髓的千仞砍断双翅,刨出了妖丹,她当着他的面将妖丹捏碎,他疼入骨髓,痛不欲生,却被冰冻在法器当中,连哼也哼不出一声。紧接着眼前弥漫上了浓稠的血色,待到血色褪去,他便在那山中。山中飞速的日落月升,他看到了好多次她持着千仞来,冷眼看他垂死挣扎。终于有一天,她许是看得腻了,便摘下了面上黑纱,对着他露出那张被腐蚀得面目全非,遍布血色疤痕的脸。她说,“孽障,你集千万怨魂浴无辜鲜血而生,本不该存于世间,只是……罢了,算你命大,但这人间也容不得你好好活着,否者那些死于血池连投胎转世都没有机会的冤魂们,要不得安宁。”接着她祭出了法器,姜啸便再度被冻住四肢,他最后看到的,是她面容如恶鬼般可怖,却依旧蕴着温柔和慈悲的眼睛。姜啸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声,她那样看我,是否也在怜我。最后的感觉却只有入骨的冰冷,姜啸再度拥有意识之时,甚至分不清眼前是否是现实。他视线聚焦后看清了正坐在床边伸手摸他脸上冷汗的人,那双眉眼一如梦境当中那般好看,却不冰冷也不悲悯,而是盛着无尽的温柔和碎裂星光般,微微弯起。姜啸看着她对自己笑起来。“你醒了,真是厉害,噎了一下而已,就昏死了四天,”岑蓝说,“你知道我这几天又要行路又要给你输送灵力治愈,你却困在梦里不肯出来么。”岑蓝亲昵无比地用指尖弹了下他的鼻子,“我就说你进阶太快容易心境不稳,怎么样,魇住了吧?”“与我说说,你做了什么样的美梦?美得都舍不得醒过来了。”姜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因此倒是极好地掩饰了他的僵硬。但就在岑蓝试图来抱他起身的时候,他控制不住地抬手打开了她的手臂。岑蓝愣了一下,微微地扬眉。“怎么,难不成是梦中有了美娇娘?不要我这个老妖婆碰了么。”岑蓝难得这般的同他调笑,姜啸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勾了下嘴唇,却比哭还难看。最终姜啸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翻涌的各种情绪,哑声问他身边的岑蓝,“这里是哪里……”这里不是登极峰。“哦,这里是凤冥妖城的外面,”岑蓝说,“夜里妖城瘴气与红云太过浓密,不宜冒险,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去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