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着像是风邪入体,阴虚肺燥的症状。她胸中一阵揪紧的感觉,步子不由自主便快起来,几步到门口,透过那缝隙往里张望。一张堆满书册的长案,其它便极尽简单,有他在的地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的陈设。此刻他人正坐在长案后,肩头披着外袍,提笔不知在写什么,那副正经的样子倒像是个寒窗苦学的书生。她没见过他这副样子,生怕真是什么正事被自己搅扰了,一时不敢走进去。但很快又见他虚拢着拳头掩在唇边,一边咳一边清着嗓子,便有些耐不住了,于是先向后退了半步,抬手在门上轻叩。“到了还不进来?”几乎就在敲门的同时,他便未卜先知似的开了口。谢樱时微觉尴尬,但还是跨过门槛进去,随口掩上房门,等转头看时,却发现他手上已不再拿笔,正身坐在那里看她,唇角依稀含笑。本来是迫不及待想瞧见他,一路上都急匆匆的,这时真到了咫尺相隔的地方,反而莫名紧张起来。她定定神放下食盒,克制着心跳走近,看着那张足以让自己迷醉的俊脸,却发现他脸色微见潮润,眉心更半隐半现的透出紫色的印子来。“刚听你咳嗽来着,莫不是风寒内热。”急切之间,谢樱时忽然又像忘了紧张,直接把手背贴上他额头,立时便试出异样来。“这么烫,快伸手,让我看看脉!”“一点小事,不用了。”“病了怎么会是小事,快让我看看。”谢樱时拉着狄烻的手一扯,许是用力过猛,原本披在他身上的外袍倏然滑落,肩头那一小片殷红的血迹立时映入眼帘。夜半私语“你的伤!”谢樱时脱口叫出来,上去便动手解他外氅下的素袍,心中焦急,什么也顾不得,连他里面的中衣也解了,左右撩开,露出精干的上身来。那肩头上的齿痕犹在,但当时她的确下了狠劲,这口咬得着实不轻,伤处此时只是略略结痂,仍然有血丝渗出来。她看得心头揪痛,颦眉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也不裹伤,就这么干搁着,连药也不涂?”面对这疾言厉色的质问,狄烻只是看着她,没答话,似乎对这等大胆的举动有些惊讶。“看什么?你别不当回事,这要是弄起了炎症,再加上热邪入体,说不定真有性命之忧。”谢樱时哼了一声,见他目光中隐含着笑意,倒像是故意的,心头突跳,瞥了个白眼:“你等等,我去拿药来。”“这里有伤药。”才刚转身,便听他忽然冒出这句话来。谢樱时下意识循着目光望过去,果然见对面的架子上放着一只木箱。有伤药却不让人医治,也不自己动手,就这么空摆在那里,好像专等着她来似的。这存的是什么心思?谢樱时暗骂了一句,双颊却热起来,闷声拿了药箱过来,截了段棉纱,夹在镊子上,浸了烧酒,替他擦拭伤处。灼烈的酒水蹭过浮肿外翻的皮肉,立时便激起痉挛轻颤。这中刺骨的疼痛她当然能想见,把手又放轻了些,偷眼斜觑,狄烻却是面色如常,看她的目光仍旧温然和煦。“你是不是故意的?”谢樱时被他瞧得心乱,终于忍不住问。话音刚落,便听到男人鼻息间一声短促的轻笑。她立时羞怒难当,瞪着他又是气恼又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还会这样骗人,从前怎么没看出来?“笑什么,不许笑!”“嗯。”他略带鼻音地应着,反而比平日里低沉的语声更显得好听。“肚里也不许笑!”谢樱时红着脸看他答得一本正经,脸上却忍俊不禁,挥拳在他胸口上捶了下,却不敢再看那双眼,赌气别开头。可虽然避开了目光,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少,双颊也越来越烫,手里的镊子竟然一颤,前头的棉纱落在地上。她故作无事地重新换了一块,暗骂自己没用,又恼恨他居然这等“不老实”,那只小小的镊子一下仿佛变得有千斤重,在手里竟有些拿捏不稳,连擦酒的动作也不自然起来。定了定神,她索性搁下镊子,把创药细细涂在他的伤处。不经意间身子微侧,烛光一下子显得亮了许多,暖烘烘的一映,他本来略呈浅麦的肤色蓦然显得莹润起来,和自己皓玉般纤柔的手融在那片光亮中,竟有些难分彼此。“怎么,生气了?”怔望之际,狄烻忽然开口,依旧是略带沙哑的低沉。谢樱时回过神,俏目尴尬地转了转,装作含嗔带怨地撅起小嘴不理他,涂好药,拿棉纱替他裹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