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名扬并不上当。他轻笑了下,像是懒得深究。“你那位夏老师的生日宴,是正月十五什么时候?”“还没问。”沈醉眨眨眼睛,“你可以正月十四就放我出去,我还想看《春栖》呢。”燕名扬没有应沈醉的话,反而道,“夏儒森大概喜欢些什么,你有概念吗。”“你干嘛。”沈醉有些意外,半晌才道,“该不会是想送礼吧。”燕名扬目光不避讳地落在沈醉身上,算作默认。“不用。”沈醉连忙举手示意,“夏老师喜欢什么,我不确定;但他不喜欢你,这是可以肯定的。”“你不要问我他为什么不喜欢你,你自己——”“因为《春栖》?”燕名扬接上了沈醉的话,“可是后来顶替你角色的那个演员应该也还行吧。我下午扫了眼《春栖》的报告,数据还不错的。”“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数据衡量的。”沈醉面色微沉了些。“拍《春栖》的钱是我出的。”燕名扬又露出下午那般神情,“我难道没有发言权吗?”“我知道,你为你的夏老师鸣不平,觉得我是个不尊重人的万恶资本家。”燕名扬说着笑了声,“但要是你们能用别的途径搞到钱,还会让我这个70分的‘中等水平’投资《春栖》吗?”“演员要演戏,导演要导戏。我是投资人,我的工作就是尽量寻找利润高、风险可控的项目,而不是为电影事业的发展添砖加瓦。”“”“你说得对。”沈醉咬了下牙,“但——”“但,”燕名扬心平气和地截断沈醉的话头。他在沈醉面前站定,直直地盯着他的眸子,不紧不慢道,“要是你听话,我个人愿意为你做些贡献。”沈醉沉默半晌,朝浴室走去,“我去洗澡,你请自便。”“我燕名扬从不空手上门。”燕名扬喊住了正离去的沈醉。他眉间又有了几分春风得意的样子,“你说不说,这礼我都是要送的。”“要是你不说,为了图省事我可能真就封点金条送上门。”沈醉:“”“到时候连累你一起不被夏老师待见,”燕名扬的语气意味深长,“可别怪我。”事实上,燕名扬是打算好好给夏儒森送个见面礼的。沈醉在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正经长辈,最尊敬的就是这位恩师了。燕名扬也并不是不知道送什么。他向来擅长揣度人心、曲意逢迎,何况是夏儒森这种简单直接的人。只是,燕名扬想让沈醉自己说出来,那等同于沈醉默许这次的见面礼,意义是全然不同的。“好。”沈醉像是被气笑了。他转过身来,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道,“你不信邪就试试,看你打不打得过我。”沈醉冷着张脸,进浴室冲了个澡。他出来时,燕名扬已经不在这里,大约是去对面了。滚了也好。省得在我面前碍眼。沈醉一腔怒火没消解完,回卧室关上灯后,辗转反侧睡不着觉。门是虚掩着的。不知过了多久,沈醉隐约听见脚步声。他连忙翻了个身,背对着门边。清亮的月光洒在窗台,幽谧而宁静。一声很轻的摩擦声后,燕名扬轻轻推开了门。他已经换上浴袍,颈间是冰凉的水滴,想来是刚刚在对面洗过澡了。沈醉顷刻闭上了眼。演一个睡着的人,其实是很难的,远不止闭上眼那么简单。他心里咚咚敲着。可屋里再未响起走近的脚步声。燕名扬或许是倚在门边站了会儿,没上前便走了。沈醉听着燕名扬的脚步声远去,直至完全消失。他从床上坐起来,赤脚踮着走到门前,发现门已经被关好了。--------------------今天去看了一场校内的歌剧,想起来疫情之前三天两头往剧院跑的幸福生活(哭泣)希望一切都赶快好起来。第一个镜头沈醉五指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自除夕起一直隐隐亢奋的血液渐趋平静。或许是下午睡得久,他现在并不怎么困。沈醉爬回床上。他对着手机屏想了想,搜索出《流苏》。近年来的电影行业,论艺术止步不前,但技术是突发猛进的。《流苏》的海报和画面,像蒙上了一层滤镜,是记忆中当年的颜色。沈醉始终记得,拍第一个镜头前他有些不自然的忐忑。他没拍过电影,便不知道自己的脸落在摄像机里是什么样子。夏儒森问沈醉,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念、却再也见不到的人。沈醉抓着被翻得起皮的剧本,神色发怔,默默点了点头。很少有人知道,《流苏》的第一个镜头,是一条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