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菟微微皱了下眉。他不耐烦,且疑惑,“你说什么?”“少装蒜!”养父面相黢黑老实,狰狞起来却格外丑恶,“你亲妈这么多年都没事,怎的就你一去她就被抓了?还传闻是有人匿名举报!”小菟当时年纪尚小,却也已经懂事。他知道阿雪被抓一定会牵连上下,这所谓的“养父母”也是凶多吉少。“被抓的又不是你,你急什么。”小菟声音小小,却很淡定。“哼,果然是你。”养父见小菟如此,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揣测,“小小年纪,这么歹毒!你还有脸回来!”沈小菟没有替自己做任何辩解,也懒得与养父论道理。他静静跪在遗像前,瘦小得很,腰背却挺得格外直。养父母本就不待见小菟,经此事后愈发视他为眼中钉,只是为了不惹邻里非议才暂时忍下,打算风头过去就赶他走。这里老人去世,风俗颇多。有天,小菟正在上香,他那异父异母的弟弟进来了。“妈说最近年景不好,他们打算去广东打工。”弟弟说。“哦。”小菟连头都懒得回。可不是年景不好,阿雪都进去了。所谓的“打工”,恐怕也是逃窜。弟弟走到小菟身边,“妈妈说你不是我哥哥,更不是我们家人。”沈小菟偏头看了看这个完全不熟的弟弟,“你父母去广东,你跟着去吗?”“我当然去!”弟弟眉飞色舞,“我可是一直都跟着爸妈的。”沈小菟没有再说话。奶奶正式下葬后,小菟最害怕的事没有发生。养父母或许是得了些消息,有天夜里悄没声地卷着值钱物当带弟弟走了。沈小菟并不意外,倒是村里热情高涨地八卦了许久。他们再没回来过。有在外打工的人传回来消息,说养父母锒铛入狱,弟弟被外婆家领走了。小菟的生活重归平静。他独自干农活,挣钱养活自己,努力上学。难过的时候,他会去奶奶的坟头坐一小会儿。有关燕名扬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他的确是个真实存在的人,活在世间的某个地方。可对于小菟来说,他跟虚构幻想出来的没什么分别。-琦市市区离沈醉出身的小山村并不远,只是地势崎岖。在正经八百的村村通修起来前,那里是少有人去的。翌日大年初一,沈醉早早地就醒了。他拉开窗帘,江面雾霭沉沉,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灰色。今天要去给奶奶扫墓。沈醉没有贪睡,他爬起来叫了早餐,开始洗漱。一夜过去,微信上未读的消息愈发多了。沈醉懒懒翻了遍,没有一一回复。昨天那条票圈的点赞名单一眼望不到头,评论倒是不多,许是因为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沈醉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沈醉边吃早餐边翻着。在长长的名单里,他注意到了燕名扬的头像。点赞时间:3小时前。也就是四五点钟。燕名扬一夜没睡吗?还是醒得太早?沈醉不打算把燕名扬拉黑,甚至对这个点赞有几分喜闻乐见。很好。12个小时过去,被我甩了的燕名扬还能喘气。--------------------因为可能会有姐妹问,所以我提前说一下。菟对燕的感情原本就是很复杂的,爱恨交织应该是最确切的一个词。猫眼凌晨四点多,上海,天色未亮。燕名扬独自驱车数百公里,刚刚返回家中。他完全不困,神志清醒得像开了锐化滤镜。他已有许多年不曾熬过这样的夜。从夜晚直至天明,争分夺秒,没有一丝安心的睡意。离开琦市的酒店时,燕名扬去前台问了句。他只说有没有见到一个很漂亮的年轻男子,前台小姐马上脸就红了。由于燕名扬身份特殊,前台小姐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是老实交代,说见到了沈醉老师。沈醉老师定了个单间,还租了辆车,似乎明天打算去山里。山里?沈醉不剩什么亲朋故交,或许从来也就没有过。燕名扬稍一动脑就反应过来,沈醉八成是回去给奶奶扫墓的。他甚至没有跟我提一句。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告诉我,更别说带我去了。被沈醉耍了并且甩掉——直到此时,这件事才变得有了几分实感。燕名扬一手握着拉杆,沉吟不语。他闭上眼,遮住了无法抑制的黯然。“燕先生?”前台小姐十分紧张。燕名扬喉结微动,嗓音低哑,唇启了几次才发出声,“不要告诉他我来问过。”回程与来程不同,副驾上没有沈醉了。车内静得令人烦躁,燕名扬打开了电台。他不喜欢看社会新闻,这些无用信息往往大呼小叫、肤浅且吵,他一听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