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敛怔了片刻,他曾无数次地梦到这个情景,都在最激动的时候戛然而止,他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苏裕在对岸说:“阿敛。”孟敛听不到,他是凭感觉听出来,苏裕是在叫他。不管了,他提了一口气,施展轻功,竟是直接从湖面跃过去,他很小心,没有踩到别人的心愿。在小片的惊呼声中,孟敛稳稳地落到了苏裕面前,唤道:“裕哥哥。”他们看着对方,日升月落,什么都没变。苏裕右手提着灯笼,他上前一步,伸出左臂,单手环抱孟敛。孟敛两只手都提着东西,也不管了,将红灯笼扔地上,糖葫芦塞腰带上,双手缠住苏裕的腰。身边有惊呼的声音,他们都没有理会,苏裕又唤了声:“阿敛。”“裕哥哥,我在。”孟敛鼻尖有点酸。这一年来,他陪陈子晗走过重重惊涛骇浪,还是觉得,等这个人,才是最大的难关。苏裕感受到孟敛强烈的心跳,轻轻拍着他的背,笑道:“阿敛,我来还债了。”孟敛吸吸鼻子,将脸埋在苏裕的肩颈间,斟酌多句,最后只颤颤地说:“好。”苏裕没再说话,默默拍着孟敛的背。过了很久,孟敛抬起头,二人结束了这个长到脚麻的拥抱,孟敛说:“裕哥哥,今日这么热闹,我们去逛逛吧。”苏裕拉起他的手,将他腰带上的糖葫芦拿了下来,说:“走吧。”他拆开包着糖葫芦的小袋,咬了半个糖葫芦,之后递到孟敛嘴边。孟敛咬了剩下的半个,脆甜可口,吃完后唇齿留香,有点腻,十分甘。街上有孩童追逐打闹,嘻嘻哈哈地,一妇人追上来,抓住其中一个孩童的耳朵,说:“二狗子,回去吃元宵了。”二狗子不舍同伴,商量道:“娘,再让我玩一会,就一会儿。”妇人瞪他,转头说:“孩子他爹,你说!”憨厚的中年汉子挠了挠头,说:“孩子高兴,多玩会没关系,元宵晚点再吃也行。”“谢谢爹,谢谢娘!”二狗子挣脱娘的耳朵束缚,跑了出去,追上那群嘻嘻人。妇人瞪汉子一眼,汉子老实一笑,上来抓她的手,低声说话,不一会儿,妇人被逗笑了,温柔地看了汉子一眼,柔情蜜意,尽在眼间。街上熙熙攘攘地,苏裕紧握着孟敛的手,这一路不再松开。苏裕说:“等会,回家里吃元宵。”孟敛笑说:“好。”苏裕加了句:“爷爷准备的。”孟敛笑得很开心,说:“好。”很快他便将嘴角压了一点下来。苏裕察觉到了,侧头问:“怎么了?”孟敛蹦跶了两步,说:“我怕我笑得太嚣张,连月光都会嫉妒。”月光孤零零的,若是看见有情人如此高兴,会不会嫉妒得想破坏?孟敛拉紧苏裕,藏着患得患失的梦。“阿敛,怎么嚣张都可以。”苏裕说,“月光怎样我不知道,我喜欢你这副模样。”孟敛憋了一会,不成了,嘴角又翘起来了,一不小心,翘到了天边去。月光还是那个样子。面前很热闹,孟敛拉着苏裕,直接跳到了一所人家的屋檐上,发现被众人围观的,是技艺高超的武高跷。一人脚踩高跷,跳凳唱歌,突然一个使力,跳过了桌子,底下顿时一片鼓掌声,「好!」「漂亮!」“再来一个!”那人得了夸赞,更加卖力,连翻了几个筋斗后,左腿上步,上身下腰,向后仰,直接来了个鹞子翻身,又是一阵喝彩声,叮叮咚咚地,很多铜板落在了碗内。孟敛看得也高兴,暗暗运力,扔出了一块碎银,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碗内。苏裕也摸出一块碎银,递给孟敛,他不用说话,孟敛便知道要做什么,他将碎银掷出去,落在了自己刚刚扔的那块碎银的旁边。真好,连碎银都是成双成对的。苏裕说:“阿敛,走吧。”孟敛点头,拉着苏裕的手,稳稳地带他落在地面上。他们向前走去,卖艺人吆喝的声音还在传来,年节时分,对他们来说,是赚银子的好时机,热热闹闹的,收获沉沉的。苏裕问:“殿下……怎么样了?”孟敛说:“很好。陛下将越来越多的奏折交给了殿下,殿下越来越忙了。”承庆帝放下毛笔,看着礼部尚书,扔了折子下去,说:“去准备退位大典。”礼部尚书心中一紧,这一年里,承庆帝宵衣旰食,为改革之事焦头烂额,又时常因为小有进展而欢欣,如今改革蒸蒸向好,承庆帝居然要退位于太子陈子晗,着实让他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