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灵龙才知道,阵纹补全后,禁阵一旦开始运转,自甘成为养分的她,是很难从中间抽身出来的。
随春生作为阵的主人,亦是没办法做到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逼停阵法的形成,只是用自己的血肉堵住了阵的吞噬之力,将将把灵龙的半条性命从中间救了回来。
若是放在寻常,将灵龙从阵眼中拉出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遑论随春生才将周身灵力耗在两个大阵的制作中,本就势穷力屈。此时此刻他做下这个动作的瞬间,恐怕就已经决定了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回灵龙的了。
之后的日子,灵龙每一天都比前日变得更好,而随春生昏睡的时间一日比一日更长,好像他的体内有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将他的生命力无止境地吸纳进去。
灵龙能闻到他身体逐渐散发出的腐朽的气息。
兽族对气味很敏感,那种味道她在很多人身上闻到过,可是灵龙总没法将它与随春生联系起来。
他看起来那么年轻。
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坐在一起编蚂蚱、捏泥巴,并肩坐在屋顶看日落月升,煮雪饮茶。
“你要死了。”一日趁着随春生难得清醒的时候,灵龙这般说道。
“是呀,我要死了。”随春生依旧笑眯眯的,好像世间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事物一样,所以他才不那么畏惧死亡。
但是灵龙知道他有很多挂心不下的东西,檀山表里,写了一半的庄规,驭兽师和灵兽看不清始末的未来,还有……总是莽撞行事的她。
“你干嘛硬要与我结契。”
“别担心,之前我们不是在别人身上见识过吗?随意毁契才会让驭兽师和灵兽双方收到惩罚,可若是一方逝去,那契约就会终止,不会给另一方造成影响。你之前不还担心过有人或者灵兽会钻这个空子,对自己的伙伴下毒手吗?”
灵龙说:“你以为我是在害怕你死了,我会被受牵连吗?”
随春生摇了摇头:“可你怕孤独。”
孤身走到阵眼中,被禁阵撕扯着血肉却一声不吭的灵龙,怎么可能害怕被拖累至死。
她只是觉得这世上再没人会像随春生这样不求回报地对她好了。
随春生知晓这一点,可他觉得只要灵龙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她的一世那么长久,总还能遇到再真心对待她的生灵。
可他不知道,灵龙这样品阶的灵兽,是没那么容易和驭兽师分割干净的。
随春生如果死了,她便是不主动跟着去,也活不太长了。
“等我死后,你找个清净的地方葬了我,然后没事别来看我。”随春生继续道,“你多去人间看看,也许很快就能找到新的朋友,只怕到时候与别人玩得乐不思蜀,早忘了我姓甚名谁了。”
“不可能。”灵龙觉得随春生这是在侮辱兽族的忠诚。
他们又不和人族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喜新厌旧快得很,拳头大小的心脏里总能住下形形色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