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的另一头居然是在水底,虽然他们都识水性,但兰吹寒却无法闭气,任凭湖水透进他的身体。俩人连拖带拽地尽快将兰吹寒拉上了水面,兰吹寒已经喝了好几口水,失去了知觉。上了岸,解彼安将兰吹寒平放于地,用力按压胸壁,数十下之后,兰吹寒才猛地呛出水来,他不停地咳嗽,瘦骨嶙峋的胸脯起伏得那样剧烈,让人担心他会不会把胸骨都咳断了。但在这番刺激下,他也似乎“醒”了过来。解彼安小心翼翼地顺着他的背,轻唤道:“兰大哥,你好些没有?”兰吹寒慢慢地转动脖子看向解彼安,目光茫然又黯淡。“你还记得我吗?”解彼安担忧地看着他,“你还……记得什么?”兰吹寒虚弱地倒在地上,像离了水的鱼一般,瘫软着呼吸,仿佛呼吸是他唯一仅能做到的事。“他这些天,恐怕滴水未进。”解彼安沉声道,“就算修仙之人可以辟谷,但也扛不住在辟谷之时还要对抗心魇,若是普通人,早活活饿死了。”“江取怜这样折磨他,看来真是有深仇大恨。”范无慑道。解彼安喟叹一声:“现在也不知道身在何处,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这裂缝所在的位置,竟在大西边,更靠近关外,此地的风土人情与中原已有些许不同,俩人尽管是在天黑之后才入的城,但穿戴一看就是外地人,也不免引起一些注意。他们找了最近的客栈住下了,兰吹寒的情况极糟,应先安顿下来,保住命脉,调理基础,然后再回中原,去纯阳教修养。解彼安喂了兰吹寒一颗顶级仙药,俩人同时往他体内注入灵力,修复他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足足五个时辰后,兰吹寒的呼吸才顺畅一些,面上也有了些许红润,但依然是半梦半醒的模样。解彼安命店小二熬了一碗粥,把肉撕成细条撒进去,然后一口一口地喂他。兰吹寒却仿佛丧失了进食的能力,连那颗仙药都是掰碎了硬塞进去的,这一碗粥就怎么都喂不下了。范无慑看着解彼安不厌其烦的模样,自己先烦了,在兰吹寒背上贴了张傀儡符,命他张嘴吃饭。解彼安刚想反对,见兰吹寒真的开始吃了,只能依此下策了。将兰吹寒安顿好后,俩人已是身心俱疲。潜入冥府的这三天,是极为紧张戒备的三天,连眼都没有时间合,更遑论吃喝。范无慑在兰吹寒的客房布下结界,将解彼安连哄带拽的弄到了隔壁的客房。“大哥,你也需要吃饭睡觉了。”解彼安扶额坐在桌前,愁容满面:“我知道,你先让我静一静”“……大哥是累了,还是不想面对我?”解彼安抬眼看向范无慑,疲倦地说:“若我说,都有呢。”“若是累了,你便休息,若是不想面对我,我也不急,来日方长,你总不能一直逃避。”“行了,你出去吧。”“你睡你的,我在地上睡。”范无慑熟门熟路地拿出铺盖,放到了地上。“……”范无慑躺下后,又盯着解彼安,用眼神催促他赶紧去休息。解彼安只得和衣躺上了床,但心中纷乱如麻,又如何能安然闭上眼睛:“兰大哥还能好起来吗,我们从哪里入手去寻许之南,还有生死簿,也不知江取怜是否已经回了冥府。”“大哥,这些难题并非一朝一夕能有答案,你太累了,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无论是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一起解决。”范无慑的这一番话莫名有些令人心安的力量。解彼安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帷帐,然后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在无间地狱发生的一切,有他的迫不得已,这段经历改变了什么,但没能完全改变,以至于逃出生天后,他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面对范无慑。有些事,一觉醒来不会有答案,穿越生死也不一定会有答案,答案,始终需要他不断地去追寻。兰吹寒虽然醒来,且暂无性命之虞,但人却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不说话,也对解彼安的关心不理不睬。解彼安叹道:“他这个样子,我怎么敢让兰阁主知道。”“他活着对衔月阁就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他还能康复吗。”“不好说。”范无慑摇摇头,“经历过心魇的大多心智受损,在无间地狱里经受的是身心的双重折磨,所以即便从那里离开,多半也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他是活人,并不是只有一缕人魂的鬼,而且,他待得时间也不长。”比起地狱中动辄十年几十年的刑期,区区几日听起来确实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