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彼安跳上奈何桥的围栏,抽出沛雪,接连打出一道道剑气,将缠抱那阴差的恶鬼们一一斩落,他跳下桥的同时一把揪住那阴差的衣领,在半空中御剑而起。解彼安将阴差扔在岸边,见那阴差有些神智迷乱,除此之外,并无大碍,只要脱离了忘川水,休息几天就会缓过来,他回头看去,那名跳下忘川的鬼魂,却已经不知所踪了。“白、白爷?”阴差们认出了他手中的剑。解彼安看了看自己的剑,无奈地摘掉了面具。“白爷,您这是?”解彼安故作严肃地轻咳一声:“我装扮如此,是为了来此视察,结果一来,就看到你们闹得鸡飞狗跳!”阴差们吓得纷纷跪了下来:“白爷赎罪,平素这奈河桥上都是井井有条的,就算、就算偶有跳下忘川的,也不会伤到阴差,今日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鬼魂竟力大无穷。”“还是你们不够谨慎。”解彼安看了地上还昏迷着的阴差道,“罢了,他受了伤,我也不罚你们了,你们也便当我们没来过,否则被崔府君知道了,肯定不会轻饶你们。”“多谢白爷,多谢白爷!”解彼安正要去找范无慑,就见奈河桥的最高点闪过一道白光,他一惊,飞奔上桥。奈何桥是一座长长地拱桥,桥头看不见桥尾,不仅仅是因为拱形结构,更因为奈何桥的终点正是投胎转世的,只有喝了五味迷魂汤的人,才能走向新生。而为每一个将要投胎的鬼魂奉汤的孟婆,就在奈何桥的中心,也就是拱形的最高点。解彼安跑到桥上,正见范无慑在与一个上身为人、下身为蛇的老妪对峙,那正是冥府最特殊的一位冥将——孟婆孟功曹。“孟曹老!”解彼安跑了过去,挡在范无慑身前,“误会,这是我师弟。”见那些冒进的鬼魂躺了一地,显然是孟婆把范无慑也当成了一个投机取巧的小鬼。孟婆身着素黑色的兜帽披风,一头银发散落几根在脸庞,她肤色惨白,脸上的褶子又深又密,像烧了许久的蜡烛,一层层堆叠下来,马上就要熔化,可那一双眼睛却犀利有神,她的下半身盘着一段青蓝纹相间的蛇尾。关于她的身世,冥府有诸多猜测,可是就连最博学多闻的崔府君,也说不清楚。“无常呀。”孟婆慢腾腾地发出苍老的、沙哑的声音,“这是做什么,跑到我老婆子的地盘闹腾。”她的目光透过解彼安,凌厉地扫向身后的范无慑。范无慑心中一紧,莫非,孟婆认出了他?解彼安恭恭敬敬地解释道,“孟曹老,此人是我师弟范无慑,如今得我师尊允许,与我一同做了无常。今日我们扮成这样,只是为了视察阴差们,没想到一番骚乱,无慑追过来,是想要阻止这些鬼魂乱投胎。”孟婆阴恻恻地看着俩人:“哦,天师带回来的那个活人,我听崔府君说了。”“对,就是他。”解彼安拱手道,“孟曹老,一场误会,惊扰了您,晚辈告罪。”他用手肘怼了一下范无慑。范无慑回过神,也跟着作揖。孟婆却没说话,那蛇身无声无息地滑了过来,眨眼间就在俩人面前了。解彼安呼吸一滞。孟婆也是他小时候最害怕的冥将之一,甚至因为极少接触,他对孟婆比江取怜还忌惮,没有人知道孟婆为何在这里,为什么是人身蛇尾,她又有怎样的能耐。“昨日,崔府君来找我讨一枚丹,说你偶尔会忆起前世,需要净心清神。”“是,多谢孟曹老。”解彼安干笑道,“晚辈好多了。”孟婆凑近了解彼安,用一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看了他半晌:“你为何会有两世记忆纠缠?”“……说来话长。”孟婆从黑袍下伸出一只枯枝般的手,干瘪的食指指了指身后的一口缸:“喝了它,一切烟消云散。”解彼安后退了一步:“不、不必,我不想忘了今生。”“若不肃清记忆,你便要受其折磨。”“多谢孟曹老的好意,晚辈……心里有数。”孟婆发出冷冷地一声笑,目光落到了范无慑身上。范无慑下意识地想低头,但又马上梗着脖子没有动,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表现出心虚。孟婆的蛇尾轻轻滑动,凑得更近了些,几乎是贴着范无慑的脸观察着他。“孟曹老……”解彼安不知道孟婆为何对范无慑如此好奇,她每天看无数的鬼魂,早该对这一身孝布包裹的东西看腻歪了吧。“你……”孟婆拖长了尾音,阴森怪气地说,“有些面熟。”范无慑直视着孟婆,波澜不惊地说:“孟曹老记性真好,我十多年前自你这儿投胎,你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