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珩心中五味陈杂,他知道自己必须守护宗族荣誉,可想到宗明赫做的孽,又感到解恨。短暂的失神,令他没有注意到,李不语的胳膊已经完全重生了出来,新长出来的手臂突然绕到背后撕下了定身符。那定身符随着时间推移灵力必然衰减,再加上这只重生的断肢此时凝聚着庞大的灵力,竟一下子冲破了符咒。银晃晃的剑花飞速逼向了宗子珩,宗子珩提剑抵挡,被剑气震退了好几步。李不语一手持剑,一手握着一个古老的卷轴,那正是令世人忌惮不已的无量派镇派法宝——雷祖宝诰。四大神宝之下,雷祖宝诰无疑是修仙界最厉害的法宝之一。李不语知道,比剑,他不是宗子珩的对手。这法宝果然令宗子珩如临大敌,他寒声道:“无论你是想灭我的口,还是想逃,你都逃避不了自己的累累罪行。”李不语的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帝君啊帝君,你要我将你如何呢,若你什么都不知道,该有多好。”宗子珩厉声道:“李不语,交出宗明赫的尸体,承认你犯下的罪孽。”“若让宗子枭知晓,无量派会毁于一旦,万千修士会被开肠破肚、死无全尸,这是帝君想看到的吗?”宗子珩怔忪了一下,李不语并非危言耸听,当年的五蕴门,就是这等下场。李不语该死,但无量派的修士大多是正统名门,是修仙界的中流砥柱,他岂能让宗子枭滥杀无辜。他咬了咬牙:“交出宗明赫的尸体,你自与我前往漳阳,在我母亲坟前以死谢罪,如此,可保全你无量派。”“哈哈哈哈哈——”李不语发出癫狂的笑声,眼神却几欲泣血,“我仰慕帝君多年,从不敢奢望帝君好好看我一眼,能得几句夸赞、能追随帝君左右,已经心满意足,可是,你我终究要走到这一步。”他手中卷轴灵光大显,缓缓地摊开来。宗子珩调动灵力凝于佩剑,准备一场大战。天边突然有一人飞来,虽然小到根本看不清脸,他们也立刻认出那是许之南。因为剑士都御剑,而纯阳教的人不用剑,御物常常信手拈来,一片叶、一张纸,皆可御风飞行。许之南看着地上李不语的断臂,和俩人剑拔弩张的阵仗,知道此前的猜测是八九不离十了,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他道:“帝君,宗子枭来蜀山了。”俩人均是如遭雷击。李不语战栗地看着宗子珩,宗子珩也挣扎地看着李不语,许之南的目光则在俩人间来回逡巡,场面一时滑稽又凶险。宗子珩几经挣扎,还是收起了剑,他阴沉地瞪着李不语:“你必付出代价。”李不语也收起了佩剑法宝,他深吸一口气,苦涩地说:“只要帝君放过无量派,不语愿以死谢罪。”宗子珩御剑而起,飞向云嵿山门——宗子枭正站在八卦台上,眺望蜀山的苍云翠峰,无量派一众修士如临大敌,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身后传来轻响,宗子枭转过身去,见他的大哥刚刚落地,神色惶惶,眼眶充血,好像经历了什么,他蹙起眉。宗子珩的心脏隆隆作响,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宗子枭的目光阴鸷,寒意蚀骨:“你趁我离宫,送走了宗仲名,又逃来无量派,谁给你的胆子。”“仲名是我的儿子,我将他过继给五弟抚养,并无不妥。我来无量派是为祭拜母亲,不日就会回宫,‘逃’字又从何说起。”“你以为送走了宗仲名,就可以心无挂碍了?我随时可以将他找回来。”“宗子枭,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你放过他吧。”宗子珩沉声道,“有没有仲名,我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你怕什么。”宗子枭怒目而视。他对宗仲名的存在,已经产生一些微妙的心思,尽管看不上那小鬼,却又忍不住幻想那是他和大哥的孩子,可宗子珩就这么偷偷摸摸把那小鬼送走了,将他置于何处?!偏偏他又无法直言自己愤怒的理由,只能迁怒道:“沈诗瑶那毒妇葬在蜀山?我要将她……”“你敢动她,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宗子珩低吼道。宗子枭几步走到宗子珩面前,一把捏住了他的脸颊,恶声道:“拿你自己威胁我?你以为你几斤几两?”“帝君,尊上。”宗子枭松开了手,阴冷地瞪着李不语。李不语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连鬓发都重新梳理过,端逸俊朗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讨好笑容,仿佛点苍峰上一场惊天动地的对峙,从来不曾发生过:“帝君与尊上一前一后巡幸云嵿,实在是我无量派的无上荣光,无量派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帝君与尊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