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彼安顿了顿:“别乱动。”“不动。”范无慑的声音有一丝轻颤。解彼安悉数查看范无慑身上的七道抓痕,深深皱起眉,他知道这人几次都是为了护他才中的招,心里又是一番异样的滋味儿。他本就是心细如发、多情善感之人,从前魔尊强迫他时,最终他以性命来收场,可眼前这个范无慑聪明了太多,用的都是他最无法招架的方法,在一点点侵吞他的意志。解彼安甩了甩脑袋,暗道此时哪能分心。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毅,手起刀落地切割那些腐肉,范无慑偶尔闷哼两声,除此之外,只是手脚并用地贴近解彼安,像是这样就能缓解所有的疼痛,是世上最有效的止血良药。直到范无慑几乎要抱着他,让他因角度问题而无法下手之后,他才轻斥道:“你这样我怎么清理前胸的。”“大哥,让我抱一会儿。”范无慑小声说。“你不是不怕疼吗。”“因为疼麻木了。在地狱里,日日夜夜都在经历酷刑,疼就成了习惯。”范无慑顿了顿,又笑了一下,“其实还是会疼,只是能忍。”解彼安心脏一紧,看看范无慑身上狰狞的伤口,又看看匕首上滴落的血迹,有种自己捅伤了他的错觉。解彼安的手有些发抖,他张了张嘴,只觉得口干舌燥,有些磕巴地说:“你疼,可以,喊。”“好啊。”范无慑收紧双臂,将脸埋进解彼安的颈窝,用一种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口吻说,“大哥,小九好疼啊。”解彼安感到脑中嗡地一声响,心脏一阵痛麻,整个人僵在了当场。“很疼,大哥给我吹吹吧。”范无慑闭上了眼睛,眼角泛着莹透的泪珠。地狱百年,他在意识混沌时喊过多少次大哥,他太疼了,永无止境地疼,他只想要大哥救救他,可是没有人来救他,最后他就不疼了。没有人在乎的疼痛,要把尖叫藏在心底。解彼安握紧了匕首,瞪直了双目注视着前方,阻止情绪的外泄。不,他不是小九,绝不能被他迷惑……解彼安缓了好几口气,才能硬着头皮继续清理那些狰狞的创口。范无慑一直半倚靠在他身上,紧紧揪着他的衣服,疼得狠了会发出粗重地鼻息,但大多数时候,只是克制着发抖,偶尔小声在他耳边说:“大哥,我疼。”愤怒和疼痛是注入情绪的毒,黑死气不住地从周身逸出,眼中的血丝也越来越黑,仿佛要将白眼仁侵吞。解彼安后悔了,后悔说出那句“疼就喊出来”,当范无慑真的将疼痛宣之于口,招架不了的反而是自己,他终于忍不住回应:“再忍忍,很快就好了。”这句话里哪怕只有一丝丝抚慰的口吻,也被范无慑抓住了,对他来说,如久旱逢甘露,因为那是这个人许久不曾给予过的温柔。几乎是刹那间,黑死气一敛,他的双目也恢复了清明,千疮百孔的心抹上了一点蜜,他揪紧了手中的衣料,暗自露出一个浅笑,继续哑着嗓子说:“可真的很疼,大哥刚刚也这么疼吗。”“没有。”“肯定有。”范无慑将手抚上解彼安的腰眼,“要是都疼在我身上就好了。”“……你别乱动。”解彼安又清了一处创,“就快好了。”范无慑闷哼一声:“从前我练功坚持不下去了,大哥也总说很快就到时辰了,结果还有好久,大哥是不是又骗我。”“没有骗你。”“那我坚持到最后,大哥会奖励我什么呢。”范无慑语调带笑,“晚上给我做什么好吃的?还是,带我出去玩儿?”解彼安抿了抿唇,看着范无慑一身是血,高壮的身躯偎在自己怀里发抖,重复着少时那些温暖亲昵的对话,再是全副武装的心此刻也出现了破绽,他听到自己不经思索地答道:“哪天做的不是你爱吃的。”此言一出,二人均是心头大震。这一句回应,岂不是承认了范无慑就是小九?这看来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对俩人的心境和处境都如惊涛骇浪。但随之而来的,又是大怮,这一刻,他们好像真的梦回了百年之前,他们好像还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一切的丑恶都没有发生,这里也不是死亡之地的幽冥,只是无极宫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这世上还有什么词,残忍过“从前”。这算是范无慑处心积虑将解彼安拖到了这一步,他本该欣喜若狂,更该乘胜追击,可他小心翼翼地靠着解彼安,却没有再开口。他生怕这又是一场梦,一丁点声音也恐惊了梦中人。解彼安也没有再说话,快速地为范无慑清完创,上药、包扎,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