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解彼安轻轻地说,“我不想听。”范无慑的手抖了抖,黯然垂下了眼眸,低声说:“我知道你不想听,可是,我不能不说,我怕你忘了,我怕你不在乎了,要是你连小九都不在乎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灵力运转带来的温度在俩人体内循环,他们的身体比平时还要热一些,但他们的心却始终是冷的,因为难以触碰,因为相距太远,因为避而不见。有大名山洞府蕴藏的浑厚的灵力,解彼安的伤势每日都有好转,但真正让他忧心的并不是自己的伤,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酆都和更远之外的赤帝城,近的,当然也有,便是范无慑。范无慑日复一日地要与他提起小时候,提起他们记忆中那些共同经历过的美好,不管他态度如何冷漠,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范无慑想要故意激怒他,就像小时候如果他因为别的事忽略了小九,小九就会故意作闹来惹他注意。这一日,范无慑外出了几个时辰才回来,这并不寻常,他平时几乎不会离开行宫。解彼安也犹豫过要不要逃,这行宫除了一些侍仆,没有其他人,范无慑也并未对他限制,但他思考过后,还是没有妄动,他觉得自己逃不出范无慑的势力范围,况且,逃走了又能怎么样。范无慑推门进屋,他一袭黑衣长剑,身形颀长健硕,面颌刚毅如刀削,瞳眸锋锐而深沉,任谁见了他,也会被那阴邪霸道的气势所震慑,可偏偏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十分违和的东西——一个冒着热气的油纸包。“大哥,你看我买来了什么。”范无慑献宝一样把油纸包递过去,见解彼安不接,又自己拆开。解彼安怔了一下。“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张家铺子的糖油饼。”范无慑掩不住笑意,“张家铺子前几年就不做了,生意不好,张老头老了,女儿嫁人了,我特意打听了他的住处,去他家让他给我做的,我一路御剑飞回来,还热着。”解彼安冷道:“你没有伤人吧。”“当然没有。”范无慑面色微变,“我不过买两张饼。”解彼安看了一眼糖油饼上那一层焦红的糖霜,油汪汪的,香甜的味道扑鼻,着实让人食指大动,大名城里有许多他喜爱的美味,他以为过去了那么久,他已经忘了,其实只需要一点香味,都能勾起所有的回忆。但他还是扭过了脸去:“那就好。”“大哥,你尝尝吧,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范无慑眼中有几分忐忑的期许,“刚出锅的时候好烫,我揣在怀里,肚子都烫红了。”解彼安并不打算与粮食过不去,便接过手,低头咬了一口。“好吃吗?”范无慑喜道。解彼安淡漠地点点头,一边看书,一边吃饼,这糖油饼正是记忆中的味道,薄厚适宜,不会太甜,虽然不如刚出锅时那么酥软,但依然很好吃,还有一天能吃到这一口,他心中也有几分感慨。范无慑期待更多的回应,却又似乎早料到不会有更多的回应,他眼神有些暗淡,但并不死心:“大哥,我也想尝尝。”解彼安正要将另一张没动过还给他,范无慑却突然俯下身,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解彼安僵了僵,就见范无慑舔着唇角的糖渣,在极近的距离内脉脉含情地望着自己。刹那间,时空交替,景物转换,俩人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荆州城。他在夜市上买了一块麻糖,十分香甜美味,想让他的小师弟也尝尝,范无慑就是这样咬在了他咬过的地方,那是第一次,他察觉到范无慑若有若无的暧昧。后来他倾心相许时,总以为他的小师弟是在与自己的朝夕相处中动了心,如今才明白,这锲而不舍的执念,可以一口气追溯到上辈子。就在范无慑顺势想要偷一个吻时,解彼安猛地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范无慑失落地垂下了手:“你吃吧,我不打扰你。”他顿了顿,又说,“大名城落魄了很多,我满城转了转,很多小时候我们去过的地方,都不在了。但我会尽量找回来,你喜欢吃的,喜欢喝的,我都去为你找来。”“不必。”解彼安冷道,“别做这些没用的。”“你应该也想念的吧,你一直都喜欢到处游历,赏四方美味,每到一个地方,总要去打听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儿的。”范无慑定定望着解彼安,“你想要的,是那样自在潇洒的人生,我本应是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我本不该相信你会为了皇位害人,可我却被蒙蔽了。大哥,待一切结束了,我们去过你最想过的生活,好不好,天涯海角,我永远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