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枭郑重地说:“大哥,我明白的,母亲也说了,如果我真的被立储,我们的处境会凶险万分。但是……”他抿了抿唇,瞳仁深深,晦暗难测,“大哥也知道,二哥不适合做人皇吧。”宗子珩训斥道:“这叫什么话。你二哥为何做不了人皇,难道人皇非要修为最高深吗,父君的资质也并非同辈翘楚。”“可正因为父君资质平平,我大名宗氏才会式微。”宗子珩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宗子枭安抚道:“大哥,你别生气,你当我童言无忌好了,可你也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宗子珩推开宗子枭,只觉头疼欲裂。“大哥。”宗子枭拉住宗子珩的手,“这么多年,帝后始终压在我们头上,没少为难我们的母妃,你这么好,却始终不得重视,难道你不会不甘吗,我们兄弟二人才是大名宗氏的未来。”“……你懂什么。”宗子珩哑声道,“你什么都不懂。”“大哥……”“你如果真的把我当大哥,这种话以后休要再说。”“哦。”宗子枭从背后抱住宗子珩,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背脊,用一种既是撒娇又是疼宠的口吻说,“你不喜欢,我不说便是。”宗子珩尽管觉得这语气有些古怪,也没往心里去。“我只做大哥喜欢的事。”宗子枭暗暗收紧了环着大哥的腰的手臂,脑海中浮现了许多似懂非懂的幻想,“想让大哥永远都开心。”宗子珩转过了身来:“小九,你从前说过,愿意和大哥离开无极宫,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现在你还这么想吗?”“嗯,只要是和大哥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宗子珩抚了抚弟弟的面颊,心道,希望你说的是真心话,因为那一天,恐怕不远了——宗明赫的寿宴上,自四方而来的各仙门使者,逐一送上贺礼。从贺礼的贵重程度,完全可以看出各派间微妙的态度,比如五蕴门就奉上了一枚顶级的仙丹,以表忠心,反观华英派和无量派,较之往年都敷衍得多。宗明赫面不改色地全收下了,他容光焕发,满面春风,叫众人暗中好一通猜测。要说立储兹事体大,中间各方势力制衡,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这眉梢带喜究竟是为哪般?寿宴过半,宗明赫举杯祝酒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邀诸位齐聚无极宫,另有一件大事,需与天下知。”众人都绷紧了神经,几乎是屏息等待着。宗明赫道:“拿本座的剑来。”内侍双手奉上宗明赫的佩剑,宗明赫手握剑柄,潇洒出鞘,他看着这把闪着银光的宝剑,皓洁冷刃倒映出他野心勃勃的双眼。“自双华帝君后,大名宗氏已足足三代,不曾有修士突破宗玄剑“父君好厉害。”宗子枭对着路上的小石子踢踢踏踏,眼前是一段长阶,一脚下去,碎石毕毕剥剥地滚落,在寂静的暗夜里,是除了心跳以外唯一的喧嚣。宗子珩听着自己的心跳,自宗明赫释出宗玄剑第八重天的那一刻,就无法停止地鼓噪着。“父君……有这么厉害吗?”宗子枭迟疑地问。他停驻了脚步,看向一路沉默的大哥。宗子珩也停下了,他抬起头,新月如钩,像一柄杀人的利器悬于头顶,月辉铺陈在莹白的雪地,更显幽森与冰冷。“人人都说,要拥有绝顶天资,才能突破第八重天,从前也没听说父君有那样的根骨,倒是大伯……”宗子枭不解道,“大哥,大伯才是咱们宗氏最厉害的修士吧,若父君都突破了八重天,那大伯也该出关了呀。”宗子珩低下头,额发在风雪中缠舞,虚掩着他眼中的情绪。“大哥?”“大伯是该出关了。”宗子珩发出窒闷地、冰冷的声音。“大伯应该比父君更快功成才对,好奇怪。”“你想大伯了吗?”“嗯。”宗子枭想了想,“其实,我想不起大伯长什么样子了,他闭关的时候,我才八九岁。”“我也……我连一副大伯的画像都没有。”宗子珩的声音难掩悲怆。事到如今,他无法再为宗明赫找更多借口。世人最多只是意外,传闻中资质平平的人皇竟能有这番成就,大名宗氏沉寂三代,终于要重振雄风了,这件事的意义非同小可。世上恐怕只有他和陆兆风知道那肮脏的、血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