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息怒!别再拿雪撒气了,仔细伤了孩子!”细辛欲哭无泪。
“孩子……”贺兰香喃喃念着,低下头,手落到隆起的肚子上,面上浮现讥讽的笑意,笑中带泪,“孩子?我卑贱到要靠怀上孩子才能保全性命,而她,什么苦都不必去吃,只因顶替了我的身份,便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做梦都想要的母亲,她触手可得。”
“凭什么,凭什么!”贺兰香使劲踢着雪沫,无穷尽的怒火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日沉月升,夜深人静。
贺兰香茶饭不思,躺在榻上直直望着帐上灯影,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谢折回来,得知她今日经历,端起碗走到榻前坐下,舀起一勺补汤亲自喂她,“张嘴。”
贺兰香无动于衷,当没听见。
谢折眸色一沉,仰面喝了一口补汤,将贺兰香强拽起来,薄唇覆上檀口,嘴对嘴喂给了她。
贺兰香被迫饮下许多,挣脱开后擦着嘴道:“恶心死了。”
谢折指腹拭过唇上汤渍,“吃我口水的时候倒不嫌恶心。”
贺兰香瞪着谢折,似乎讨厌他在她如此难受的时刻吐出如此露骨的词。
谢折迎上她的目光,静静看着她,等着她发火。
贺兰香却眼睫一眨,扑入谢折怀中,受委屈的小孩一样,抱紧了他道:“我好难受。”
谢折手落在她肩头,指腹贴上柔软的衣料,“跟我到王家,把真相说出去就不难受了。”
贺兰香抬脸瞧他,认真端详着谢折的眼角眉梢,漆黑眼底冰冷的淡漠,忽然道:“谢折,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珍视过什么东西?”
谢折未回答,昏暗的房中寂静冷清,答案显而易见。
贺兰香脸埋他怀中,轻笑道:“或许,这就是我与你最大的不同之处。”
他从不在乎,从不动心,所以他可以凭着一腔怨恨从辽北杀到临安,屠戮整个宣平侯府,有罪的没罪的,全部都要亡于他的刀下,他也不在乎如此凶残行径是否会招来天下人的口诛笔伐,是否令新帝忌惮。
无欲则刚,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可贺兰香不是。
她需要爱,重视爱,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郑文君便成了她最重要的人。她对这一切怨恨,委屈,不甘心,每时每刻都想冲到郑文君面前说她才是她的女儿,可如果得到的代价是毁灭,她又怎能对珍视之人下得去那个手。
“你不懂我,我也不懂你,”贺兰香在他怀中蹭了蹭,亲昵无比的动作,说出的话却意味深长,“咱们两个,互相理解便好了。”
谢折未语,过了片刻道:“可你如果现在不说,日后便没有机会了。”
贺兰香抬脸看他,“你什么意思?”
谢折面无波澜,烛点在他眼中跳跃,分不清燃烧的是野心还是汹涌的情感。
“辽北告急,京城局势于我不利,我要尽快回去。”
贺兰香怔住,呆呆看着谢折,眼睛都忘了眨了。
她知道,谢折回辽北,便是回了天空的鹰,再难回来了。
可除却情绪失控时的以死相逼,冷静下来,她能用什么把他留住。
一身妖娆无用的皮囊,还是腹中来历不齿的孩子。
贺兰香从谢折的怀抱出来,眼神渐渐冷下,看着他道:“出去。”
谢折起身,走向房门。
触及到门的那刻,他开口,历来冷硬无情的人,嗓音里竟破天荒夹杂了三分委屈,“你刚刚还说我们两个要互相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