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阿基拉自己都说,他的底层逻辑来自于栾彰,只要栾彰有意图,想要改变阿基拉并非难事。虽然栾彰口口声声说不会那么做,但是纪冠城无法确信。
他又在替他人命运做抉择了,很像是在多管闲事,这让他苦恼痛苦,但他同样深知,痛苦若不能带来坚定的动力,那么就是毫无价值的情绪垃圾。
“至少,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不是吗?人类有很多很有趣的想法和品质,其中之一就是懂得珍惜眼前。”纪冠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对阿基拉说:“诺伯里什么时候回来?他有说吗?”
“我不知道。”
“真的?”
“唔……”阿基拉说,“大概明天吧。”
“晚上可以吗?”纪冠城讨价还价,“我有点担心他。况且现在你有了身体,资源可以分配出来了,不会造成干扰。他一直流落街头很可怜的。”
“……好吧。”阿基拉勉强同意,紧接着好奇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
“为什么?”
“因为诺伯里不会主动离开栾彰,他的概念里也没有‘玩’。因为你喜欢玩,所以才会用这个词。”纪冠城说,“而且你虽然是超级ai,但是‘欺骗’是只有人类才玩得转的本事,你还是漏洞百出。”
“真的吗!”阿基拉恍然大悟,“那看来我要好好学一学这方面的技巧了!”
“不,不要学。”纪冠城阻止阿基拉,“永远不要去欺骗别人,骗人骗己,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
“小纪,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需要懂。”纪冠城起身,“好了,我们该回去了,栾彰要回来了,他见我们不在家会生气的。”
阿基拉不由吐槽:“他真的很爱生气!”
“对,所以别和他吵架。”
纪冠城就很会贯彻这一点,只是当天的晚餐上,他试探性地问栾彰自己可不可以春节回家过年的时候,栾彰的反应让他又有些难以贯彻准则了。
“如果我说不行呢?”栾彰问。
“……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这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
“那……”纪冠城茫然,“那怎样才可以?”
栾彰歪着头看向纪冠城,忽然笑了一下:“那要看你是站在怎样的身份立场来问我了。”
纪冠城慢慢地垂下了眼睛,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都没能回答栾彰。阿基拉慢慢地来到纪冠城的脚边碰了碰,他的思绪被扯了回来。还未开口问话,客厅就传来了诺伯里的声音。
“我……我回来了。”诺伯里小声说。
纪冠城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阿基拉还是有听他的话的。阿基拉在地上转圈,开心地问诺伯里:“好耶!你终于回来了,在外面玩得怎么样?有交到很好的朋友吗?”
诺伯里简短地回了“还好”两个字就不再吱声了。准确来说,是纪冠城跟他聊天他不会回答,但是阿基拉问他,他会语气克制地答上一两句。纪冠城端见此状心中忐忑,想必是ai之间也存在食物链关系,阿基拉对于任何ai而言都是最顶端的存在,他甚至可以控制其他的ai的生或死,所以诺伯里既不敢招惹阿基拉,也不敢违背阿基拉。
阿基拉让他“出走”,他就必须要消失一段时间,可是阿基拉是为了什么,纪冠城不知道。他仅能理解为是资源挤兑,但是这个想法也不能完全站住脚,因为阿基拉本身就可以随意调配资源。
纪冠城不敢往深处去想——人类无法控制超出自身认知的力量,同样,也无法制造超出认知的事物。如果阿基拉拥有了人类的优点,但同时也拥有人类的缺点呢?比如自私、比如嫉妒……再高尚纯洁的人都无法逃脱这些欲望,那么一个基于人类设想和意识而存在的超级生命呢?
纪冠城不由自主地看向栾彰,栾彰正拧着眉头望向客厅的一角,他始终没有说话,可那蹙眉出神的模样说明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并且大脑快速组织起了思考。这让纪冠城十分不安,晚上睡觉前一直坐在床边发呆,连栾彰坐在他一旁都没有反应过来,灯灭时吓了一跳才回神。
顿了片刻,纪冠城蹑手蹑脚地钻到了栾彰身边。栾彰顺手搂过他:“怎么了?”
“没什么。”
栾彰轻轻扭过头,找到纪冠城的气息所在。纪冠城说:“你春节假期有其他安排吗?”
“没有。”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纪冠城继续说,“……这样也可以看着我。”
栾彰故意问:“那你要怎么跟父母解释?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可以帮你订好酒店,每天都去找你。”
“说得好像假释期报道。”栾彰松开纪冠城背过了身。纪冠城知道栾彰并不同意这个方案,只好说:“那我该怎么办?我也没有很聪明,想不出来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虽不是恋爱关系,可实话实说未必会有人相信,只会平添猜忌。我今后不可能跟任何一个人在一起,却让他们因你的存在认定我喜欢男人……这对他们而言,对我而言,甚至对你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有些伤害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他好像也为栾彰着想了很多,栾彰却并不领情,动作幅度极大地转过身来冷声问道:“难道你没喜欢过一个男人吗?”他有些嘲讽,似乎提醒纪冠城,过去发生过的是无法磨灭的,既曾踏入过那条河流,便再也不能清清白白地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