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空对视,靳王从宋吟的脸上看到了苍白,想对方对自己下落不明的好友也不是无动于衷,心中好受了些,片刻后又不知想到什么,眉眼稍稍暗淡。
他打量宋吟的同时,宋吟也在看兰濯池这名身在北燕的好友,只见人长相健气,和大部分北燕人一样袒胸露乳,露着一片麦色皮,心中微有惊讶。
两人都在无声观察彼此,最先有动作的是靳王,靳王抬起手,宋吟下意识后退,就见靳王摸了摸鼻尖,咧开了一口白牙。
他走到宋吟身边,不顾宋吟脸上诧异,十分熟稔地拍了拍宋吟的肩膀,两人像是多年知己:“听阿兰说你是第一次来北燕,肯定有很多地方没去过,今晚不早了,本王让下人收拾出了一间房,你先去休息,等明日我带你去城中购置些用品。”
宋吟怔了一下,没想到靳王的画风会是这样,他刚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在兰濯池生死未卜的时刻还有什么能说,哑然之间被靳王用一只手掌推着进了房。
靳王关上门前说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下人。”
就这样,宋吟一字没说就入住了靳王府,他多少有一些沾不到地的感觉。
这几天宋吟不见得有睡好觉,眼睛里还有一些血丝,他站在原地按了按疼痛的太阳穴,片刻后看到桌上有笔墨纸砚,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到了桌边。
宋吟摊开一张纸,提笔在上面勾画起来,他画得很快,也很入神,一埋头就画了整整半个时辰,等最后一笔画完,他抬起头松了一口气。
他拿着这幅画要出门,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嘤嘤呜呜的声音,忽远忽近,忽有忽没,大半夜响在空荡的靳王府显得十分恐怖。
宋吟不会蠢到以为是闹鬼,他皱了一下眉,马上推门走了出去。
只见对面的走廊台阶上坐着一个可怜的身影,将近有一米八,却抱着膝盖望着天,两边的眼角哗啦啦流喷泉,不知道在那里哭了多久,鼻子都擤红了,旁边的丫鬟端了一盆水在旁边递绢帕,等人擦完了又拿回来在盆里洗一遍,再递过去让人擦。
靳王望了会月亮,安静了会,突然又嚎啕大哭起来:“嘤嘤呜呜……”
丫鬟:冷漠无情的递绢帕机器jpg
宋吟:“……”
“靳王。”
走廊里响起一道声音,靳王身形顿时一僵,胡乱擦了两把脸站起来做了两个扩胸运动,最后叉腰看向宋吟:“本王晚上有些睡不着,出来赏赏月,于……于小公子也是吗?”
宋吟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垂眸把手里的画交出去:“靳王看看这个。”
靳王愣了一下,接过他手中的画:“这是什么……地图?”
宋吟许久都没说过话了,一开口,嗓子哑得连他自己都愣了愣:“是兰濯池掉下去那片悬崖附近的详细地图,我回来的时候看过,他掉下去的那个地方有很多树枝和凸起,我觉得……他可能没死,请靳王派些人立刻去大靖搜寻。”
靳王呼吸屏住,他一个个看过地图上交错环绕的小道,有些不敢相信宋吟能把这些全都记下来,并且用画画的方式画出:“可是都过了这么久,就算当时掉下去的时候没事,这么久了……”
宋吟指了两下地图上的两个地方:“如果兰濯池还活着,那么他一定会想办法去附近的渔村,向那里的村民求助,安清也一定会派人去悬崖下搜查,兰濯池身上有伤,肯定走不远,我们要在安清之前找到他。如果他死了,靳王,难道我们要眼睁睁让安清把兰濯池的尸体带走,再寻个角落烧掉吗?”
安清不会把有着储君之身的兰濯池交给燕国,也绝不可能承认兰濯池死在了大靖,只要他一口咬死,燕帝找不到尸体就拿他没办法。
靳王心头一颤,下一刻捏着那张画阴沉转过脸,朝一边的奴才沉声道:“叫鸢来一趟靳王府。”
……
鸢是靳王一手培养起的亲信,他划出一千精兵,让他们连夜赶去大靖,照这图上的路线一带一带细细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两样都没有找到就都别回来。
靳王养这些人是为了有朝一日扶持兰濯池上位,可惜兰濯池无心朝政,非要隐瞒身份在大靖生活,这些人就闲置了下来,但因着有始有终,他还一直养着,没想到还是派上了用场。
鸢去大靖的前一晚,宋吟还交给他一封信,拜托他把信放在一间林子的木屋里。
乌封经常来那里找他,应该会看到那封信,信里他把人蛇族族长的野心全部告知,并让乌封召集起其他人蛇,将族长连同几名长老一起控制起来。
将这些都安排好,宋吟在靳王府住了下来,大概是那天的画让靳王对他生出了一点敬佩之心,靳王逮到功夫就来找宋吟聊天。
宋吟发现这靳王虽正事上靠得住,平日里却傻兮兮的,他都不止一次撞见靳王躲在走廊里汪汪哭了,为了照顾靳王的自尊心,每次都当没看到而已。
鸢被派去大靖的第二天,靳王实在太想念好友,拿出兰濯池的信坐在台阶上看,看了没多久就又有两滴狗泪落在纸上。
宋吟恰好路过,正犹豫要不要等靳王哭完再从他面前经过回房,谁知道还没想好,靳王就看见了他,又是匆匆一擦泪,靳王故作沉吟地看手里的信,看了一会,装作刚看到宋吟一般惊讶道:“小公子,你刚从外面回来啊?”
宋吟十分配合装傻的靳王,点点头,将手里的暖手炉拿给他看了一眼:“我去买了个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