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宾们全入了席。商委那几位的恶趣味还在赵聿生的回答上,插科打诨地笑成一团。温童垂首揩拭着碗筷,胳膊冷不丁被孙泠捣一捣,后者叫她,“你坐赵总旁边去。”她没反应过来,抬头的瞬间本能看向某人,只见他单手托腮作散漫状。下首椅子空置着,他胳膊搭在上头,笑吟吟地,不否认张局长的开涮,也不径直承认我说她好看就等于我们有什么。“听过一句话,叫男女之间容易始于颜值,陷于华,忠于人品,合于性格。还有句话叫五官决定三观,小赵你认同哪句?”“二者本质差不离,我倒是觉得,身和心都投契就够了。”“你们听,身还是搁在前头。”“张局耳聪目明,听话这么擅长抓点……”赵聿生一面笑应,一面偏头会上温童。外人前头,听他如此大开大合地议论私房话题,她心绪一抖,正想低头躲他目光,就见他搭在那张椅子上的手,悄默声落下来。然后侧首咳了两声,状似正经地问孙泠,“你那边离门口近,空个位置是不是更方便布菜?”孙泠点头,“是。”休声许久也不见他往下说,只好变被动为主动,二次知会温童,“你去赵总边上罢,把这里空出来。总不好叫人去他边上布菜,泼泼洒洒地,回头糟了他衣裳。”温童照做了,端着杯盘去到赵聿生下首。慢条斯理落座的时候,他伸手把她原本擦干的高酒杯握走,换成一口杯。她余光试探某人,后者不无镇定地挨过来,“这杯子你喝过没?”嗓音低低地,没引旁人侧耳。“刚用它喝了点茶。”赵聿生颔首,没了下文,即刻温童就见他往那高酒杯里斟入半杯茶,举起杯子小抿一口。她见状直感到面上热热的,装作没所谓,端正身子,将餐巾铺到腿上。官绅人士作兴在饭前拿拿腔调,权位最高者不先动筷,其余人不敢犯上。趁着下高谈阔论之际,赵聿生又将袖口挽上去些,再次凑到温童耳边,“这些人你认得清吗?”“大致认得。”“我是说,你会不会喊人?”许是略沾了点酒的缘故,某人声线淬着酒气,温温沉沉地,像蒙在被子里同她私话。温童闻言侧目瞧上他,“谨遵教诲。”二人目光偷摸粘连着,赵聿生恍了恍神,失笑,低眸揶揄,“油腔滑调。”“快说呀,我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他敛回不正经,视线落到桌子上,“商委那两位都是科级以上,一概称呼局长,姓钱的那个是国资的书记,他下属叫他部长是为了和低级别作区分。你反正还是叫他钱书记。逢长必叫,叫大不叫小,要是把人叫小了,会下他面子的。再有,你喊局长时得喊齐全了,我把‘长’字择掉了是因为我同他们有过次交情。这些人乌纱帽戴久了,架子多少是有的。”话完良久,听温童淡淡说,“受益匪浅。”某人不受用地曲眉,回她面上,“好好说话!”“我怎么不好好说话了?”赵聿生这心满意足貌,“不要个字个字地吐,喉咙里放减速带了。”一阵噎语后,温童认真告诉他,“我是真心觉得受教了,赵总很无聊,连字数都要计较。”“那就。人情和钞票一样,有形无形,都是落袋为安。”随后,张局长带头落进素炒上海青的筷子,算是挑开了晚宴的帷幕。前半程桌上的杯盏还没怎么动,众人一口菜混一句话,不外乎话家常和生意经。现如今上头也有政策待落实,会拨款点扶持高新技术领域。席上,赵聿生就同他们剖析打印技术稳中向好的发展趋势、市场脉络,以及,光固化类型占主流的现状。而冠力就是想主打光固化技术研发的。“国内攻坚很多技术最大的难题,还是如何从国外市场抢回垄断的先机。抢不回,那就打蛇随棍上,总归与其干等不作为,不如放手一搏,一等二靠三落空嘛……”每每对方提出质疑,像温沪远老嫌小年轻太过冒进那般,赵聿生就会拿类似的话术圆融回去。张局长世故一笑,“年轻人做事闯劲大,有匹夫之勇,哪怕是脑门子磕了南墙也不回头。刚过十那会儿,我顶看不惯这种,现在回顾青年时代,倒有些眼热你们的。”“哪里,只要心态年轻,思想活络是分分钟的事。”说到这个话题,张局长话锋一拐,突然聊起温乾,“我着我们家不学无术的那个,时常在想,这小一辈出不出息,大概跟祖上积德真有关系。一样的书念下去,一样的洋墨水灌进去,怎么教出两码子货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