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卫意已经将灯光、人群和镜头完全置于身外,在反反复复的演练和实战中,舞台不再是舞台,舞台已经成为他身下琴凳的一部分。那不过是他坐着的地方,它可以是任何地方。随着指挥棒扬起,身旁的乐团奏起管弦,卫意在心中默数节拍,目光平视曲谱,手指抚上微凉光滑的琴键,在悠扬顿挫的交响乐中按下只是来找你一脚踏进夜色的时候,卫意还未回神。他就这样任陈纪锋牵着自己从走廊退回去,安全出口的门推开又关上。他们在夜色掩映中从侧门离开了三色堇大厅,卫意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挣扎一下。他们避开大厅正门聚集的人群,拐上校园里的小路,排排杨树后退,经过馥郁的蔷薇花墙时,陈纪锋侧过头看了眼,说:“好香。”“砰咚”一声,卫意的心脏被这熟悉的低缓嗓音平地铲起,高高抛向空中。陈纪锋牵着他离开学校,走上车水马龙的大街。街道旁橱窗林立,五光十色,两人的身影穿过一片又一片窗户,留下倏忽消逝的痕迹。手腕的温度热烫真实,卫意的大脑却完全停止运转,无法判断前方牵着自己不知要去哪里的人究竟是否也真实存在。五年前没有理由丢下他的陈纪锋,五年后还会没有理由地捡起他吗?如果要卫意无数午夜梦醒后的痛和失望来作答,答案是不会。离开帕因兰音乐学院所在的长街,就会拐上一座横跨宽阔河面的大桥。桥下流水不息,桥上游人入织,河两岸城市夜景繁华如梦,一座巨大的摩天轮矗立河边,昼夜不歇地发光轮转,像嵌在兰城中间的一只眼睛。跨越长长的大桥,沉默肃然的城市钟楼高耸入夜空,时针指向九,分针指向十一。桥下是地铁站,陈纪锋牵着卫意下楼梯进入地铁,却没有进站,而是在错综的地下通路中穿梭,最终又从地铁站的另一个出口离开。再出来时人烟已经有些稀少,路边一个不起眼的酒吧挂着一个光线昏红的广告牌,木制大门窄而破旧,陈纪锋走上台阶,推开门将卫意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