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有没有你心里没数吗?”喻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双腿交叠着,“我只能告诉你,绑架的那笔钱肯定是没你的份了,秃老鬼都没份,只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否则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抓到那个林二德的?”刹那之间,赵成虎脸色惨白:“不、不……庞刀子他、他怎么能背叛我!他光棍一个赤脚走惯了,我还有个儿子!我……我儿子都那么大了!……”易时恰好端着茶杯进来,杯口冒着一缕缕热腾腾的轻烟,茶香顿时在不大的审讯室里散开,冲破古怪的氛围。喻樰没急着伸手,问:“第一泡倒了吗?”“庞刀子这个狗日的!怎么能这么对自家兄弟!”易时摇摇头,拿起杯子看了眼清亮的茶汤:“需要倒掉?”“倒了倒了,第一遍过水叫‘洗茶’,你不会原来都不倒的吧?”易时低声反驳:“你又没说。”赵成虎的双手铐着,没办法抱头痛哭,只能用头去撞桌子自残,撞得咣咣响。易时和喻樰连眼神都没分过去一点,一个出门去倒茶换水,一个拿起先前的笔录慢悠悠翻着。那悠闲的姿态,忽略灰重肃穆的背景、犯罪嫌疑人懊悔的惨叫声以及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他该躺在加利福尼亚的海滩上才对。“好了好了,别太过了,磕破了你自己受罪。咱们为了这个案子忙得脚不沾地,腾不出人手带你去看病。”他的提醒声不紧不慢,赵成虎停下动作,抬头盯着那个沉稳自若的男人。他的额头火辣辣地疼,但肯定没有破,愤怒过后悲从中来,哑着嗓子问:“我要是配合你们的工作,能争取死缓吗?”成了。“那要看你怎么配合,配合多少了。”喻樰终于摆出一副审讯的姿态,放下腿端正坐姿,拿起笔,“开始吧,今天你不让我加班,我也能让你睡个好觉。”———易时端着茶杯再度回来,推开审讯室的门,便听见赵成虎开始积极交代问题了。“……我们在海靖那边踩了几个点,都是私立的幼儿园和小学。我和庞刀子不方便下山,是秃老鬼的人去的,这个计划其实就是老家伙的主意。他早就想干这一票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手。”“踩点的地方有哪些?全部说出来。”喻樰说。“艾特美、宏才香港国际,还有一个什么露的,是幼儿园;春生实小、力特国际学校,都是小学。”“你来之前,他们确定具体地点了吗?”“没有,不过庞刀子说选幼儿园,应该就是那三个其中一个。”“时间?”“说是等等,具体我也不知道啥时候。”赵成虎的表情有些焦躁,“警官,庞刀子准备卖我了,怎么会让我知道那么多?我走的急,他说等我回去再商量,其实压根就不想告诉我啊!”“……”喻樰难得不好开口解释,他总不能说这是一个离间计、庞刀子那儿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吧?而且看赵成虎的眼神和表情,的确是该撂的都撂了,到了这一步没有隐瞒的必要。易时把水杯递给喻樰,换成他来做记录。绑架案的信息套得差不多,易时的指间转着笔,问:“被抓之前,你有去过墓地吗?”“啊?”赵成虎懵了懵,点头,“去过,就是成安山下面的公墓。”“去做什么?”提起这件事赵成虎一肚子火:“妈的这肯定也是他们给我下的套,秃老鬼不知道犯什么病,说他老婆忌日过了,让我帮忙去烧纸,我去公墓了,黑咕隆咚的还被人揪着磕头!”易时抬头:“是谁?让你给谁磕头?”“谁知道!公墓连个灯都没有,老子都怀疑撞鬼了!”赵成虎握拳,“一个男的力气那么大,肯定是秃老鬼的人,想整我,艹他大爷的!”赵成虎头发里的灰烬果真是冥镪,不过秃老鬼怎么想起来要给他老婆烧纸?他们那种人,心理变态的反社会人格,根本不会产生愧疚感。那人按着赵成虎磕头必然是有目的,那个纸团也有可能是他摆进去的。经过反复提问,赵成虎的口供全部整理出来,喻樰摘下眼镜,捏捏眉心:“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警官!等等!”赵成虎咽了下口水,“你跟我说句老实话,我到底有没有可能活下来?我知道的都说了!”喻樰站起来,重新戴上眼镜:“现在知道怕了?”赵成虎面色灰白,喃喃自语:“我知道死了很多人,被枪毙也活该。但是、但是我想……我想再见见我儿子……他出生到现在,我只见过他一面,我、我……”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早已没了初审时那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狂傲模样。喻樰的眼中不见任何怜悯,在他看来,这人罪有应得,若是对他怜悯,那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无辜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