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调来南宜,”易时淡淡道,“为了喻樰。”“……?”林壑予实在是很难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为了喻樰?那个小鬼有什么可图的?看林壑予的表情就能猜到,直男如他是肯定想不到更深奥的内情了。易时干脆揭晓答案:“他和喻樰在一起。”“是在喻樰成年之前还是之后?”正直的人民警察林壑予此刻脑子里只有未成年保护法。易时微歪着头,认真思考起来,半晌才回答:“应该是成年之后吧?喻樰和我同一所公安大学,从学校到市局都是单身,戚法医十年之前才调到南宜来。”林壑予点点头:“那就好。”他想起顾焱的小徒弟戴副黑框眼镜斯文干净的模样,也放心不少,“戚闻渔腼腆又老实,多半不会做违法的事。”这下轮到易时心情复杂,怎么样都无法把“腼腆”“老实”这一系列修饰词和那个粗犷不羁、剖尸体不眨眼的老油条联系在一起。时间就像一把杀猪刀,这二十年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把好好的青葱少年摧残成这副模样。他摆摆手,这两人的八卦先摆在一边。林壑予把认识的人一起圈出来,易时提醒一句:“年龄也标出来。”一分钟之后,便签纸重新回到易时手里。数字也是倒错的,幸好他接受力极强,看多了也慢慢习惯奇怪别扭的文字。易时先看南宜这里,闫润平大约30出头,这个年纪还没成为后来审讯组的“铁嘴老闫”;邵时卿刚参加工作;喻樰是初中生。他们几人加上二十年的话,和现在的年纪相符。再看海靖,刘晨毅和原康成了海靖的正副局,两人的年龄距离退休不远了;戚闻渔是实习生;宋苹46岁,滕小娟41岁,最让人意外的是张锐,他的后面写的是“已去世,享年49岁”。“张锐是怎么死的?”易时问道。“癌症。年轻时候抽烟不知节制,肺弄坏了。”林壑予的语气中暗含惋惜,又问,“他在你那边是什么样的?”“和我差不多大,很年轻。”易时指着“宋苹”的名字,“对她有好感,把我当情敌。”林壑予的表情几经变化,后来忍不住肩头缩了下,冒出一两声轻笑。他可以想象到张锐和易时针锋相对是什么场景,在他印象里师父风趣幽默、不拘小节,什么都挺好,就是那张嘴损点儿,年轻时就和刘晨毅不对盘,经常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循环播放,把刘局槽得不像样。并且他和宋苹这对夫妻档也是欢喜冤家,林壑予进市局十一年,听他们吵嘴的故事听了十年,从拌嘴到离婚,也算是见证他们的婚姻如何消亡的。张锐去世前对苹姐的态度落在他们眼中就是满不在乎,完全想象不到他会有为了宋苹争风吃醋的一面,以至于两人离婚没一年,张锐查出来肺癌晚期,局里还有宋苹的女性朋友背地里庆幸,幸好已经离婚,不用拖累苹姐了。尽管已经离婚,宋苹得知张锐的病情后一直尽心尽力照顾他,一句怨言也没有,最后也是她守在病床前陪他最后一程。因此两人虽然在法律意义上婚姻破裂,但张锐的父母还是把她当做儿媳妇看待,和宋苹商量过后,碑文的家属列里刻的都是“妻宋苹”的字样。“师父……张锐,很在意宋苹?”“嗯,”易时淡淡点头,“只要她在我附近,张锐的眼睛就会瞄过来。”林壑予沉思,眉头渐渐皱起,心中冒出一种猜测,脱口而出:“师父是故意离婚的,他可能早就知道自己得癌症,不想拖累师母罢了。”“……”易时无语,这什么偶像剧情节,最大的疼爱是手放开?那是歌词,不是现实。有感情基础的两人面对生离死别更应珍惜仅有的相处时间,别留下遗憾,若真是被隐瞒糊弄过去,多年后得知真相的那个才是愧疚不安,这辈子都无法走出来。“师父这一步做得不对。”林壑予说。易时瞄一眼,心中微微一热,从他的眼神能看出来,两人想法是大致相似,能产生共鸣的。“继续看吧。”林壑予靠近,坐在易时身边。他的手从易时的肩头绕过去,捏住便签纸的另一端,这个动作像是把易时圈在怀里,距离近到一抬头就会碰到额头。易时瞄一眼横在身前的手臂,想和他拉开距离,林壑予及时开口:“我把这边世界认识的人写出来。”说完也不等易时是否同意,把便签纸抽走,垫在他的腿上,笔也拿走快速写起来。这下变成两条长胳膊一起圈住易时,易时没有动,表面故作淡定,内心渐渐变得焦灼不安,像是被火焰包围,带走体内的水分,让他忍不住舔了舔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