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长随闻言立刻退出,万淼顿了顿,又道:“进来。”门关上了,他方道:“取一套干净衣服进来。”长随心里疑惑,却面色如常,只依言行事。公子向来冷静自持,心思深沉,但自从几月前陪夫人进香后回来病了一场,之后便出现了梦魇的情况。原本以为只是魇着了,私下里并不信鬼神的公子甚至屈驾去了流云观和皇恩寺,但依然无解。后来公子忽的问起一个叫莱县的地方,甚至在世子位置争夺的关键时候,以花鸟采选的名义前来。但看来,此行并没有什么有意义的收获。等换上了衣衫,万淼的心情显然差到了极点。“收拾完房间,准备回京都。”长随应下,没有叫婢女,亲自铺床,这才发现了里面的端倪,他微怔了一下,然后快速卷起裘褥,直接扔进了书画缸里一团火处理了。或者——长随临出门看了一眼外面站着的两个容貌称得上秀丽的婢女,这是县令亲自送来服侍的,公子身边是时候应该多一个人服侍了。等待外面的县令战战兢兢报告了花鸟使的意外身故情况,本以为会惹得这位年轻的京都贵公子恼怒,却没想他似乎根本没有仔细在听,只冷声道:“知道了。”然后便准备启程回京都。县令心里顿时连叫了几声老天保佑,总算全须全尾将这尊神送走了。末了,他想起那花鸟使的事情,又请示:“公子,魏大人已经收敛。那孙罗举荐的那位姑娘是否——”万淼抬手:“他死了,他的未婚妻还在,便补上吧。其余的事,不必再大张旗鼓,结案即刻。”县令没想到这位看着肃然的公子竟然这么好说话:“是,万公子。”粼粼马车声在青石板上滚动,两匹白马套好,万淼踩在马凳上上了马车,进入马车的一瞬,淡淡的香涌入鼻尖,他抬起头,马车座位上铺着柔软的毛毯,并不冷的天气里,一个身着薄纱的侍女跪坐在地上,向着他仰头笑,她身段成熟,面容却还显得稚嫩,有一种强烈的反差。万淼坐下的瞬间,侍女柔媚一笑。万淼看着那唇瓣,一样红润,他伸出手去,揉在她唇上,唇瓣柔软温暖,带着湿意,他白玉般的手按上去,忽然觉得一阵厌恶:“滚。”外面的长随面色微变,在马车旁道:“公子,这是县令大人送上来的婢女,尤擅推拿。”万淼道:“玄安,你跟我时间不短了。”玄安立刻瞎了吗:“是小人逾矩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上马。”车夫驾了一声,长随眼睁睁看着那颜色妍丽的婢女从万淼的车滚下来,而马车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出了莱县,官道比不得里面平整,颠簸中车夫准确控制着速度。几个护卫一前一后护在马车前后,在经过一片竹林时,万淼忽然看到了什么。“停车。”他忽道。马车的窗帷掀开,他转头看向外面的平川青竹,收割后的田野一片空旷,里面间或有焚烧过的痕迹。气喘吁吁的玄安跑上前,垂首恭敬:“公子?”“不对。”他缓缓道。玄安疑惑:“?”什么不对。"县令今日说凶手行凶的利器是孙罗家的菜刀。"万淼一点一点回想县令的描述,“既是游神节,孙罗又有心举荐,怎么会携带菜刀前往?”玄安这么一听,果觉得不对:“但人证物证都有——”万淼再道:“此等小人既肯连未婚妻都舍出去,又怎么会中途反悔?”玄安立刻道:“小人现在就回去找江县令。”万淼看了他一眼,玄安停下,不敢再自作主张。万淼目光微顿,今天整件事太过顺理成章,虽有瑕疵,但这瑕疵却准确抓住了江县令等人的心思,反而成了快速结案的关键。而寻常村人哪里有这等的魄力和心思。万淼又想了片刻,问道:“我记得信阳侯家那位小孟公子,可是被贬迁在此?”玄安愣了下,缓了口气:“正是。当日信阳侯谋立陛下的幼弟为皇储,先帝立太子后因疑孟家存了二心,将在京都的侯府人扣为人质。要信阳侯以一万北戎人头颅换一条孟家人的命。信阳侯求胜心切,孤军深入,拼死斩杀不过以四万人马杀了北戎一万,并成了俘虏。孟家的小世子得了一条生路,被贬迁到莱县。”万淼自然知道这些。当日圣旨下达的时候,因先帝念在孟妃旧情,格外开恩,给孟家多了一个活命的名额。于是孟家年龄最大的和年纪最小的得了一命,孟二老爷带着不过十岁的侄孙孟沛贬斥到宁安镇这样的荒野之地。富贵的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