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在跟什么玩意置气刘检走后,周启尊又搁旅店门口站了很久。深更半夜的陌生小城,疏离得让人发冷。周启尊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抽完了大半盒烟。最后他弯下腰,将脚边的烟头一根一根捡起来,堆在手心里,全部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这才转身,走进旅店。春夜太凋落,风月都不肯赏脸。风很细小,月亮很暗。周启尊身上的烟味浓重,整个人就像一根行走的大号尼古丁,他进门路过前台,惹那前台值班的小姑娘皱起了眉头。周启尊扭脸,朝小姑娘笑出了两排皓齿,那小姑娘的眉头又舒展开了。瞅瞅,人但凡活着,搁在眼前,那都好哄。周启尊也闹不清自己的脑子什么回路,不过人在消极难过的时候,的确容易胡思乱想,颠三倒四。像现在,他居然想起周怿小时候烦他抽烟,还和他吵过架。他想起自己在云南受伤退役,雷东阳急赤白脸。这俩人,他当时都没能好好哄着,现在想起来,不过是马后炮两颗,怎么也哄不到了。“人呐,还是得学乖些。”周启尊心说。——不乖就后悔。或许“后悔”也是“人”的某一层解释吧。。推开门进自己屋,周启尊插上电卡,给屋里的灯全都点开。他将沾着血迹和泥土的脏衣服脱下来,打眼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那“蛇精”尾巴上的鳞片虽然割人生疼,但伤口并不深,都只是清浅的皮肉伤。周启尊皱了皱眉,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这么看来,‘女蛇精’并不想要我的命。”周启尊心想。更大的可能——她是想控制他,让他服软听话。目的应该和雷东阳有关。“那‘蛇精’跟东阳什么关系?”周启尊想不通顺。几年前他们还在特种部队的时候,全是正儿八经的一群大老粗,成日耍刀弄枪,泥里滚雨里埋的,人生的高尚信条就是歼灭罪恶,保家卫国,从来也不会提到妖魔鬼怪。至于雷东阳信不信鬼怪,甚至和那些玩意有什么瓜扯,周启尊是半点都不清楚。“这事没完。”周启尊啧了一声,皱着眉头进卫生间。既然身上的伤口不碍事,他心里又犯毛病,浑身的癔症毛刺儿,也懒得处理它们,索性用花洒冲一冲,就当上药了。洗好了,周启尊光着个膀子从卫生间出来,上身还是湿漉漉的没擦干,水珠子从他的肌肉上滑下来,淌过泛红的伤口。周启尊拿过自己的手机,坐在窗边,从裤子兜里掏出血玉扳指和化煞符。周启尊将扳指在手里搓过几下,等冰冷的玉石被搓热,给它戴在了左手大拇指上。周启尊又盯着化煞符研究了一通。这符咒给“女蛇精”的尾巴烫了个大窟窿呢。周启尊将化煞符放在窗台上,微微叹了口气。周围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令他束手无策,周启尊不得不承认,在那个世界里,他是个弱者,他很无助,毫无办法,没有反抗之力。他什么真相都找不到,谁也保护不了。“你胆子也太大了,你不能追她!”周启尊想起张决明刚才和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一点一滴全都在脑子里筛滤一遍,张决明虽然不是他这路的,虽然瞒了他很多事,但从始至终,张决明一直都在救他,在担心他。周启尊就那么干坐着,直到外头的天上露出一幕浅浅的灰白色——天快要亮了。周启尊终于拿过手机,拨通了张决明的电话。“嘟——嘟——嘟——”周启尊擎着手机,一直等到电话自动挂断。这次通话,张决明没有接起来。周启尊给手机甩到床上,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低头看手腕处那一圈青紫色。左右两只手腕都有,全是张决明给他掐的。这是有多大的力气?看来张决明这是恨不得给他手腕掰折,也不乐意让他追那“女蛇精”。周启尊站起身,迎着初来的黎明,双手撑着窗台,一口气做了二百五十个俯卧撑,也不知他这通胡折腾,是在跟什么玩意置气。。天大亮,阳光开始灿烂的时候,刘检过来了。刘检提了个袋子,顶着一脑袋乌糟糟的蜂窝煤,挂着一对大眼袋,推开了周启尊的门。“走。”刘检摸了下下巴。周启尊扫了他一眼:“看你这胡子拉碴的模样就知道,昨晚没睡觉。”“你不一样?昨晚谁能睡着?”刘检哼了声,“心还没那么宽广呢。”周启尊淡淡地笑了下,从桌子上抓了块面包扔刘检脸上:“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