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周启尊停顿片刻,“你还能发出声音吗?”张决明一动不动,僵了。周启尊搁半空不高不低地抬起手,张决明一激灵,肩膀抖擞着,将一颗脑袋瓜子伸去周启尊手掌底下。周启尊如愿以偿地搓到了软软的头发丝:“这么乖。”“你要是还能出声,就给我喊一声。”周启尊捏着张决明一撮头发拈了拈,“我想听。”张决明慢慢用手压住自己的喉咙。他双唇颤抖着咧开缝隙,心头忐忑——发声是要怎么用力气?哪里使劲儿来着?张决明压了半晌嗓子眼儿,脖颈上雪白的皮肤泛红了。但周启尊并没催他,只是耐心地在他面前,静静地等着。周启尊又从袋子里掏了一颗樱桃搓,等这颗又搓热了,他心想“张小哑巴”是不会出声给他听了,可这时候,对面竟突然来了声响。分不清是“啊”还是“呃”,很轻的一声,干细,苍白,像刚出胎没长毛的小猫叫唤。周启尊愣了下,嘴上露出个大大的笑,笑得他眼睛跟着疼:“这不是能出声嘛!”他倒是惊喜,但张决明却不是那么回事。这一声太难听了。张决明涨红了脸,他死死捂着自己的口鼻,给自己捂得喘不上气儿,越憋那脸越红,越憋那眼睛越红。“怎么了?害臊了?”周启尊还是一张笑眯眯的臭嘴,“男子汉有什么可害臊的。”张决明搁他这耽误有一阵功夫了,他还是得联系下刘检,不然打麻烦,也怕出事。周启尊抻胳膊要按铃,一下抻大发了,拉到侧腰的伤,疼得“哎呦”一嘴。一声“哎呦”给张决明吓着了,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惊乍地从床上蹦起来,稀里糊涂就搁周启尊眉头上戳去一指头。周启尊身体一滞,忽得脑袋就晕乎了。“我怎么”他擎起来的手慢慢放下,头一歪,就要侧着倒下去。张决明忙将一只膝盖抵上床,俯身给人接在怀里。他小心翼翼地,不敢多碰,周启尊缠了满身绷带,全身都是痛点,他那双没用的废物胳膊只堪堪环住周启尊的脖子。张决明闷着一口气,悄悄地,轻轻地,以最轻悄的角度将周启尊放到枕头上。因为昏睡,周启尊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的嘴唇崩成一条线,那是条非常认真的线——这人分明没两块儿正形,但却长了张正经凛戾的脸,尤其他不笑的时候,就算眼睛蒙着,嘴唇也很严肃了。张决明盯着那唇缝看,又垂眼盯着自己的手看。他想伸手去摸一摸那双微热的嘴唇,但因为这只手是害周启尊昏睡的元凶,他终究是没敢伸出去。“从炸药堆里捡了只哭包。”第二天一早等周启尊苏醒,张决明早就没了影子。周启尊专门伸手去摸搜,桌子上果真有一袋子樱桃。他连忙给护士叫来,让护士帮忙给刘检去电话:“那个小孩儿,你去看看。”“啊?”刘检不知所云。“就那小哑巴。现在就去!快点!别废话!”周启尊急了。当了多少年战友,刘检定然能分清周启尊哪句实哪句扯,一听这人是真急了,半个字也没再多问,立马挂了电话跑去看人。周启尊杵着下巴搁床上腰疼——昨晚他怎么就突然睡着了?不到十分钟,刘检的电话打了回来:“人没事,好好的在这呢。”刘检声音里带着点儿喘,这是跑得:“我说你一大早抽什么风?出什么事了?人孩子还没醒,就被我从床上揪起来了。”周启尊松了口气:“什么都没出。他没事就好。”“你到底要干嘛啊?”刘检无奈。“我跟你说,你们派去照顾他的人,换一个吧。”周启尊咂嘴,“顺便叫那人写个检查,一万字起。”“什么?”刘检扫了眼对面低头的张决明,扭身捂着电话问,“你还是觉得这小孩自己跑出驻地了?”觉得?不是觉得,有证据。一大包樱桃就搁床头呢,个包个儿新鲜,这叫物证。周启尊没应声,刘检一回身,张决明正好搓着眼睛抬起头。一瞧他那模样,刘检扯了扯脸皮。他对电话里的周启尊低声说:“这小子昨晚肯定哭了,两只眼睛全肿了,左右一对儿核桃。”周启尊:“”周启尊琢磨片刻:“他在你跟前吧?把电话给他。”“成。”刘检弯腰,将电话贴去张决明耳边,“周启尊,救你的那个大哥哥。”张决明身体下意识往后躲了下,贴着电话的耳垂蹭蹭烧了起来。“喂?小张同学?”通过电话,周启尊的声音没有那么低沉,反倒有些微微上扬的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