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面对面,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只有林眷在低低抽泣。林眷不过才十七岁,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别哭了。”眼见林眷眼睛肿成水泡,张决明忍不住说。“对不起,大人。”林眷抹了一手鼻涕,“我是来谢你的。”“只是谢我吗?”张决明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纸巾,扔给林眷。林眷抽两张纸,揩了揩鼻涕,没出声。“你应该知道,那是无明台吧。”张决明说。林眷点点头。他吞下一口咸咸的口水,哽咽说:“所以师父”“嗯。”张决明停顿了,“你师父的生魂,祭了无名灯。”林眷的嘴死崩成一条缝,这才没让眼泪流到舌头上——吃苦。“是你师父救了你。”周启尊观察到,张决明说话的时候指尖动了,他的手指狠狠抠了下床单。——有时候,小动作才是最能反应人心的,而不是张决明现在平淡稳重的语气:“我不知道你被关在无明台下面。是你师父拼着最后一魄把你带上来的。”张决明:“他到最后魂飞魄散也不放心你。所以你别哭了,会让他不安宁的。”“魂都没了,还拿什么安宁。”林眷咬牙掉眼泪。周启尊眼见张决明那手指尖又一颤,就跟怕了似的,慌乱地往拳头里缩。周启尊的手竟然忍不住。他脸一僵,赶紧将自己不老实的手压在大腿下头——他想握过去。握一下张决明的手,轻轻搓一搓,让那冰凉的手心别那么害怕。“我真是对他”周启尊心里一硌一硌的。年纪大了,弦儿上不紧了,一旦被敲松,什么螺丝钉都不好使唤。真是大逆不道,该天打雷劈。血债累累,危险重重。这“千万不该”的关卡上,他周启尊居然还能匀出力气,心动那么一点儿。丧天良这事,周启尊心知肚明。总之死后等着他的,一定是十八层地狱了。作者有话说:回来了,久等了。抱歉。么么哒还想怎么勾引?“我不孝。”林眷说。“既是伤心,那就歇斯底里地伤心。”张决明站起来,去后头的衣挂上拎下周启尊的外套。“伤心过了,重新站起来,别辜负你师父。”张决明说。他看了眼周启尊,周启尊自然懂得。——这时候,不如留林眷一个人,就留他痛苦,捶墙撞地都好,哪怕往死里折腾,折腾个筋疲力尽。周启尊站起来,走到张决明身侧,张决明抬手将外衣披在周启尊身上。两人对了个眼色,默契地转身往门外走。临门口,身后的林眷又喊了一声:“大人,我师父真的没救了吗?”张决明没顿脚,他留下一句:“别傻了。”是,别傻了。谁都知道傻不好。但人就是犯傻,不然哪有以卵击石,哪有飞蛾扑火,哪有痴心妄想呐。门关上的时候,张决明听见林眷在屋里哭:“我还没喊过爸呢。”对林眷来说,林棕柏早已不只是师父,还是父亲。只是年少的时候,人往往叛逆,别扭,这股子拗歪劲儿常常让人口是心非,以至容易失去、错过很多宝贵的东西。林眷其实早就该开口叫了。可他埋怨命运,怨恨阴人,叫不出口。到现在,时间没了,他喊破喉咙林棕柏也听不到了。年少各自不同,不论七彩琉璃,不论灰败苍白,或许它们都有个一样的名字,叫“遗憾”,叫“悔不当初”。——挽回不得,停在原地的抱憾。。“很担心林眷?”转过走廊拐角,周启尊问。张决明摇了下头:“赶尸族还在等着他,他会好的。”“不是担心,那就是伤心了。”周启尊说,他看了眼张决明的侧脸。张决明没应话,反倒问周启尊:“你身体真的没事了?”“你亲自掐过脉了还不放心?”周启尊笑了下,“要说不舒服,我饿了。”周启尊拍一巴掌肚皮:“想吃早餐。”“那我们出去吃。周围应该就有早餐铺子。”张决明说。“嗯。”周启尊点头,“这个点儿也差不多都开了。”两人一起走出去,路过大堂,正好碰上卤水豆腐小伙计打哈欠,小伙计瞅他俩肩并肩,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张决明被看得如芒刺在背,下意识离周启尊稍微远了点儿,还慢了周启尊一步。周启尊察觉到,也不揭穿。他不知这苗头是急是凶,他不怕,也不躲,只是觉得还欠点火候。他虽重血性,大胆坦荡,但骨子里是个稳扎稳打的人,有的事,还是水到渠成才好。。两人在街边找了个小吃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