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不喝呢。烦不烦?”要是打得过,周启尊挺想收拾张决明一顿。张决明知道这人倔,这嘴肯定撬不松了。他寻思着,要是周启尊扛不住,实在不行就把血给混在吃食里他一滴一滴混总没那么明显吧?他这边煞费苦心,周启尊那头倒像没当回事。就见周启尊挪了挪屁股,往床里头蹿了蹿,又拍拍床边,“过来坐,别站着了。”张决明顿了顿,然后老老实实坐过去。他伸手摸了下周启尊的额头:“不舒服要告诉我。”“嗯,知道。”周启尊点头。张决明贴在他额头的掌心冰凉。——在周启尊的印象里,张决明的手心一直都是凉的。周启尊又笑了:“别琢磨着把血混在吃的里头,被我发现了,绝对骂你。”张决明:“”这人怎么就不听话?不怕犟种油盐不进,就怕犟种脑子灵光,能当蛔虫,钻人心眼。两人离近了,视线处在一个平面,周启尊能清楚地瞅见张决明的黑眼圈。周启尊明白张决明都是为他好。张决明待他如何,他心里有数。对上张决明紧皱的眉头,周启尊的脾气早松泛了。“你一直没休息吧?”周启尊说,他指了指张决明的眼睛,“黑眼圈太重了。”“现在都半夜了,你要不要睡一会儿?”周启尊脱口说,“这床虽然是单人床,放咱俩不宽裕,但挺大的,也不能挤到哪。”“什么?”“咵嚓”。张决明脑袋一卡壳,烧短路了。一眨眼的功夫,他那没出息的脖子、耳朵、脸皮,忽一下全红了。皮肤雪白就是中看不中用,有点臊气全得找上来,但凡别人长眼睛,都能看得明明白白。“”周启尊瞧得神经滋滋儿酥。他不问张决明刚才去哪了,自然也不会提“阎罗殿”三个字。谜团摞成摞,张决明的秘密,瞒着他的事还有,他们之间那股隐约的违和感——周启尊总能察觉到一点幽微的东西。他们走的路不同。可若真的殊途,又是怎么交叉上的?想那浴火而生的魑魅领主,面对自己却绵绒绒的,棉花糖似的。要是给张决明头顶插一对白毛耳朵,说不准比郭小彤更像只小白兔。乖巧,干净,柔软。周启尊看张决明一张漂亮的臊脸儿,忽然挪开了视线。他忍不住心说:“你总这样,我真要认为你喜欢我了。”“我你”张决明支吾两声。“你介意?你在这间旅店还没开房间吧?”“还是说你现在出去再开个房间?”周启尊的语气平淡自然,半粒多余的意思都没有。周启尊这猝然一棒,不讲武德,直接给张决明捶扁了。周启尊这话就眼下出发,其实挑不出哪里毛病,但就是能给张决明的心肝别上一股歪歪劲儿。——活该,谁让张决明自己心术不正呢。他喜欢他,他活该遭他的罪。张决明没直接回话,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他颤两下眼睫,只是说:“这两天,我最好还是守着你。等你身体好一些。”“白天黑夜,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周启尊轻一点儿问。周启尊:“这么说,你还是得呆在我屋里。”“”张决明的头更低,答得还是曲溜拐弯,“你不肯喝我的血,身体里有煞气冲撞。”周启尊:“”罢了,棉花糖太软乎,别掐过劲儿了。“你还是上来睡会儿吧。”周启尊说,他扭头搓了把自己的老脸,在心里掂量了几回。按理说,周启尊虽然偏好别致,喜欢男人,可他五大三粗,若是光明磊落,向来不会多踅摸什么。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他和那些大糙爷们儿混,遇上出任务条件不好,还成群挤过一个草垛,从没觉得不对劲。可是这张决明或许是被张决明这副磨不开的揍性闹得,反正不一样。周启尊侧目多看了一眼——张决明,还真哪哪都戳在他点上。从长相,到性子,甚至张决明的神秘。说到底,从张决明第一次出现在周启尊眼里,周启尊就注意他了。家仇未报,危险就支楞在眼皮底下,周启尊断不敢轱辘过分的心思,但他也是个男人。有血有肉,长心长肝的男人。周启尊秃噜进被窝躺下了。他翻身留出一个人的位置,嗓音又低又哑:“你守着我,不睡床,是要睡地板还是睡走廊?”“可别闹洋相啊。”周启尊叹出声。是了,闹什么洋相呢。张决明憋着没喘气,他稀里糊涂地“嗯”了声,终于揣着满心窝的烫手山芋,在床边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