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周启尊手里还捏着张决明的衣服,厚脸皮少见得有些挂不住了。周启尊给张决明把衣服领子拉上,走到一边,靠着石头站。张决明微微垂着头,安静地整理衣襟。周启尊打量张决明的表情,在心里叹了口气。——张棉花糖不高兴了。不高兴有些不准确。看张决明的样子该是有些伤心了。周启尊摸了摸鼻梁,心里那感觉有点儿古怪,多少有那么些不是滋味。“要不哄哄吧?”周启尊心想。毕竟是他自己神经直,脑子不长弯儿,口快,手也不老实,给人惹了。但这要怎么哄?总不能直说——“你不人不鬼的挺好,我又不怕你。”周启尊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可以挨一记嘴巴子。“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口,我去找点干净的水,给你洗一下。”张决明低压压地说。他说着,迈步往洞口走,控制不住步子,走得格外快了些,显得有些仓促慌张。怪他吗?暗恋了那么多年的人,只能当个小偷,偷偷摸摸地瞧着,多想一想都是罪恶滔天,丧尽天良。而现在他丧尽天良的原因被这人亲手撕开了。——他是个怪物。不是嘴上说的那样,不是让周启尊了解的那样,这是两码事。周启尊已经明明白白地看见了,看见他到底是个怎样恶心的怪物。恶心。“赤豹守着你,你别出山洞。”张决明不敢回头看周启尊了。“哎。”周启尊连忙叫了他一声,“你”张决明顿住脚,声音和蚊子似的弱小:“嗯?”周启尊歪过头,轻轻看了看张决明的背影。真的。这战损的小美人,小山鬼,真的挺惹人疼的。周启尊又笑了起来,眼角有细细的褶皱笑开了:“我得跟你道个歉。”张决明闭了闭眼,心说:“别道歉,别”周启尊自然听不见张决明的心声,他继续说:“我这鼻子不太灵,你不靠近我闻不到你的香味,今天是”周启尊皱了下眉。——今天是因为张决明流了一身血,比以前更香了。“昨天你从青龙手里救我,我一开始不知道是你,下手没轻重。”周启尊说,“也怪你捂得太严实了。”周启尊:“决明,哥拿树枝抽你那下,疼了吧。”山鬼伤好得快,张决明脖子上已经瞧不见昨晚那道血绺子。但,疼了吧。而且,周启尊这个脏心眼儿的混账,居然套亲近,不按套路出牌,突然张嘴叫了“决明”。这个时候,用亲昵的称呼,他是在不露声色地告诉张决明——我不介意你是怪物,还心疼你呢。他这是要逼死张决明。张决明懵了。他一双眼睛跟生病似的,倏得红了。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受伤,流血,黑暗,孤独,被人厌弃……他明明都习惯承受了。可周启尊就叫了声“决明”,那“习惯”竟摇身一变,成了泼天的冤屈。他怎么就像个小孩子,鼻头泛酸,竟有些想哭了。他喜欢的人真好。周启尊真好。喜欢周启尊真好。幸福或许没有那么鲜亮,模样并非恢弘伟大。它不过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它原来小小的,不起眼。谁说它一定是甜的,它明明也是苦的,热乎的苦。再苦也值了。“没关系。”张决明背对周启尊,他更不敢转身,更不敢回头看周启尊了。他嗓子哑了,是种湿漉漉的哑:“我很快回来。”张决明狼狈地离开了山洞,周启尊靠着石头,和洞口的赤豹对了个眼儿。两秒钟,赤豹扭过豹子脸,不再搭理周启尊了。周启尊低下头,盯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尖,轻轻苦笑了下,小声说:“真好哄啊。”。张决明去了没多久,周启尊按自己的感觉估量,大概也就四十分钟的时间。“周启尊?”人还没等进洞,张决明先在洞口喊了声周启尊的名字。“我在。”周启尊赶紧应上。他往洞口走了两步,迎上张决明。“来帮我一把。”张决明说。“怎么哎?”周启尊眼见张决明背上驼了个人。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郭青璇。“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青龙不知道被那长角的老虎撞哪去了。你怎么找到她的?”“那个叫穷奇。”张决明和周启尊一起,将郭青璇扶进了洞里,“我在一条小溪边找到她的。”郭青璇现在是昏迷状态,整条龙不省人事,但张决明探过她的灵脉,她没有受伤,只是昏过去了,过一会儿自己就会醒。两人让郭青璇靠在石壁上倚着。张决明皱眉问周启尊:“你刚才说,她是被穷奇撞出去的?”